“好,那后日我来。”
青年说着就想走,掌柜挡在门前,伸手拦住,“何须后日,今日你就住下,明日一早便干活。”
“明日不行,明日我得去寻友,后日,后日一大早我就来。”
“不行,就明日。”
“你这人,不过区区六文钱罢了,何须这般的小肚。”
“你不小肚,为何要吃白食。”
“我后日即来做工,何算是白食。”
“谁信你后日会来。”
“我乃河东裴氏之后,名居字仁安,家住城西六坊,说来就是会来。”
瞅着二人又要吵闹起来,郝处俊赶忙道:“这样如何,签订个契文就是了。”
这是个好主意,掌柜和裴居都无二话,郝处俊拟好契文,签下之后,裴居也不禁感叹字迹之工整秀丽。
从样貌来看,他二人应是差不多大,但论笔力,裴居却远远不如,再看郝处俊,样貌俊秀剑眉星目,虽是穿着有些简朴寒酸,但尚也可说是器宇不凡。
裴居年不过十九,正是喜好交友结朋的时候,遇到同龄英才,还有替他解围之举,不禁心生好感起了结交之意。
“不知君之名讳?”
跟刚刚混不吝的样子大为不同,裴居现在客客气气十分正直,这才算是有点好人的样,掌柜自顾自的忙去了,有契文在手,他压根不愁那六文酒钱。
“在下安州郝处俊。”
“裴贞观二年生人,不知……”
“那我倒是年长两岁。”
裴居自来熟,顺势改口唤起了兄,他性格豪迈不拘小节,嘴皮子也甚是利索,主动和郝处俊攀附了起来。
起初,郝处俊还有所提防,毕竟是个生人,再加上刚刚还有赖人酒钱之举,突然热情又主动的拉着他寒暄,不免让人会生出警惕之心来。
可慢慢的,随着交流的深入,郝处俊觉得,这裴居只是有些洒脱不羁,并不是那等无赖之人,所以便也逐渐放下戒备,认真的和裴居交谈起来。
裴居出自河东裴氏,这也是一等一的望族,虽说裴居家是远房偏支,靠着编织稻席为生,与普通庶族并无多大的区别,但顶着个裴姓,倒是也能称上一声世家子。
而郝处俊的情况也差不多,安州郝氏也是名门望族,郝处俊的父亲还当过刺史,只是父亲早亡,所以家道中落。
都有着显赫又虚幻的家世,都吃过不少生活的苦,又都是自幼习书的饱学之士,交谈起来自然话题不少,两人越聊越觉得契合,越聊越觉得兴起,就在此时,掌柜打着哈欠过来。
“郝郎君,时候不早了,该歇着了。”
外头的雪依旧飘着,更夫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不知不觉间,却是都已经子时了。
裴居意犹未尽,郝处俊同样如此,人生处处是亲朋,唯有知己音难觅,能遇上一谈得来之人,实非是易事。
郝处俊问道,“裴弟,你家中可有父母妻儿要照料?”
裴居摇摇头,“弟未娶亲,父母去岁亡故,家中唯有弟一人。”言罢,自嘲的笑笑,随口吟诵道:“雪覆方圆孤孑一身,舍黑灶冷无依无情。”
“既如此,那今夜就留宿在此,你我彻夜长谈如何?”
“好,兄之言,正是弟之意。”
两人相视一笑,向着房中去。
进了屋,裴居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书》,此书乃是上古着作,是科举考校的重中之重,凡是有志考举之人,几乎都会将此书背的滚瓜烂熟,只是现在,好好一本书却是垫在了烛台下,封皮上滴满了蜡油。
裴居不解,“书乃瑰宝,兄何故如此?”
郝处俊将烛台拿起,把书翻了翻,裴居这才看到,里头的字迹却是都模糊不清了,像是泡了水。
“经蒲州的时候,不幸落进了河中,所带的书,全都泡毁了。”
“真是可惜了。”
郝处俊笑笑,“没什么可惜的,这或许就是天意,老天知道我用不上了,便让墨字融入河中, 让沿河之人都能喝上墨水,也算是没白费书的效用。”
这等玩笑话,听的裴居也是哈哈一笑,不过笑过之后,他却是回过味来,不解道:“兄长,你言用不上了,是什么意思?”
“都是些赴考的书,既不打算参加科举了,自然就是用不上了。”
裴居若有所思,“兄长是今科的考子?”
郝处俊点点头,“未中,准备回家,却是天公不作美,被困在了这绛州,也真是倒霉。”
裴居问道:“不知兄长考的是哪一科?”
郝处俊自嘲笑笑,“不自量力,进士科。”
“啊!”裴居一巴掌拍在桌上,懊恼惋惜道:“兄长可真是时运不济,倒霉,确实倒霉!”
说着,又安慰道:“不过兄长也别失望,明年再考就是了,明年肯定没人再敢舞弊,以弟的学问,都觉得中举轻而易举,更遑论是兄长了,定能一举中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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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处俊满是疑色,见他像是不懂得自己的话,裴居问道:“今天衙门贴出来的告示,兄长难道不知?”
“不知,今日未曾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