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法子呢,这叫仗势欺人,如今这世道,好人活不好,坏人死不成啊。”有老者叹气不已。
“这么说马上之人还是一丘之貉,嘿,看来不是个好官,本指望会来一个青天老爷,可也从来就不知好官是何等形状。”有人说这话惹来众人心头一寒,顿时冷了场,如今民乱四起,官府对贼寇刑罚酷烈,动辄活活枷死。民间声气渐趋自危,如此时局大街上胡话深为不智。
天渊浮白盘,悬星斜银河,往年这时本该是月下闲话织女故事,今年城内百姓却只能躲在窗台下,偷偷借细缝目之星月夜出神,哀思邻里亲朋不知已枉死了多少,更惧今夜遇害之人未知,己身是否依旧侥幸。偶尔孩啼划破寂静,直叫人毛骨悚然,仿佛妖精恶鬼发狂嚎夜。
只有河对岸,那座庆春苑灯火通明,吹弹宛转,若鬼蜮凶界中一方寸仙境。
周阈有难得很开心,这段劳顿跋涉总算是有了回报,座下陪酒者,可谓大明有数骁将,个个坊间传舆有名,中前所游击曹文诏,开平参将王承胤,北塘参将张叔嘉,辽东车右营都司左良玉。拿这一趟的所见所闻,回去以后正可在会友时拿出来显耀,大明勋贵子弟千千万,却也没见哪个有过这等排场,破虏名将们纷纷簇拥献媚,甘为奴徒,这分明是封疆大吏才能有的待遇啊。
正自得意间,忽闻陈名夏横生枝节,席间大声道:“周公子此来,是为了仔细了解此次大捷,我们想请军中御史们出来说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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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举人是何官职,此行何人差遣。”左良玉闻之脸色一变,拿眼斜视陈名夏,漠然问道。
“学生虽有功名,只是年岁不到,奉恩师董公思白之命,仗剑游历,察识民情,至今不曾为官。”陈名夏不卑不亢,一脸木然回道。
“朝廷派下来的监军已经回京复命去了,怎么,你们刚从京师来,不知道吗。”张叔嘉和声问道,语气充满了关切。
“啊,这个,阉人之言岂能轻信,我们还是想听御史们说话,你们从前那几位监军御史,总不至于,嗯,不方便吗。”周阈有本欲脱口而出,监军御史总不至于都战死了,但这话太刺耳,他可不敢随便乱说,以免无端得罪人,到底是久在名利场中磨练的贵公子,虽个性炽烈,于人情世故也还算有分寸,否则家里长辈怎放心任由其出门去结交官面人物。
“哼,当初圣上派来一个宫人做监军,圣旨一到就炸了锅,几位御史当场就甩脸子不干,走了。说是,宁死不与那个,这其中的道道,咱们这些厮杀汉哪有懂,才说不过几句和气话,没得被气头上的御史们劈头盖脸一通训斥,何苦来着。”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王承胤就不免一肚子火气。
“是啊,咱军中的厮杀汉从来直来直去,说的话估计不应景,那几位御史因此负气而走,不知朝廷会如何看待监军出走一事,是否有人借机构陷暗害于我等。”曹文诏终究是个老实人,有点做贼心虚的试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