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他的身躯,往伤口处一看,我苍然跌坐在地,如被雷击,脑袋轰地炸开了空白一片。

他的背后插着三支长箭,斜飞入天之势,箭尾处孔雀羽翎在月色下闪着妖艳的绿光。

天赐的面孔在脑中一晃而过,像泼了水的山水画,墨迹晕散,模模糊糊的他的脸,我竟一时想不起他常有的表情。龃龉的唇呢喃着为什么,谁也给不了答案。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看见众将跪在地上,一个个满面是泪地喊着主公,脑子开始出奇地冷静下来。

百越沦陷,萧家兵临城下,本来已是非常糟糕的局面,现在又雪上加霜,我和司空长卿都已中毒,众将情绪开始变得极度不稳,眼前局势对司空家大大不利。

士气大落,金陵危矣!目前首要的任务是振作军心!

这时,有个副将匍匐在地,心灰意冷地嚎嚎哭道:“主公性命垂危,萧家大军一定会乘胜追击的,金陵要完蛋了,我们都要完蛋了,夫人,我们还是投降吧!”

我把心一狠,愤怒起身,顺势拔出周逸腰上的宝剑,双手高举一剑落下,砍下那个副将的脑袋,回身怒喝:“你们哭什么,全都不许哭!司空战族不是你们这等哭哭啼啼的娘们!你们主公还没死,我楚悦容还没死,金陵还没灭,就算战死疆场,也绝不投降!谁敢再说这种乱我军心的话,丢老司空家的脸面,我就让谁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剑插进那颗头颅,高举在众将面前,断颈处还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

众人大骇,随即面露羞愧,抬袖擦去眼泪跪在我面前,齐喝:“末将誓死扞卫金陵,追随主公,追随夫人!”

“好,很好!你们都是金陵的好儿郎!”

我忍住眼中的热泪,低头问道:“周将军,我们余下还有多少兵马?”

周逸回道:“步兵十五万,铁骑八万。”

我正色道:“你即刻下令,带十万步兵,八万铁骑前往锦州,萧家拿下百越后稍作休整,一定会向锦州进攻。锦州是金陵最后一道关隘,务必要守住!”

周逸跪下,从我手中接过宝剑高举过头,“末将得令,必为主公、夫人扞卫疆土,马革裹尸!”

抬头看我,他的眼眶通红,眼底透露视死如归的决心。

我心中悲怆,道:“请周将军千万小心,万事多多保重,别做无谓牺牲。”

周逸点头,毅然起身,率大军去了。

我再度下令:“众将听命,收整余下兵马,随我撤回金陵!”

夜,漆黑的夜;风,寒冷的风;路,漫长的路。

一个女人披荆斩棘,历经艰险,踏着血海和尸骨,为了什么?

为了爱,为了恨,为了今生的偿还,为了心中的坚持,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为了反抗女人的宿命。

我抬头,东方天际涌出黎明的红潮,破开厚重的云层,射下一道道金色的光束,瑰丽,磅礴,绚烂,夺目。

司空长卿正睡着,毫无防备的像个孩子。

我的心微微地痛了,为这个拿生命来爱我的男人。

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袖角擦去他脸上的血渍,手指一遍遍描绘着他面部的轮廓,迎着黎明的晨光流泪。

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也不会让司空家没落。

如果你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我会为你担下重任,守住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