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即兴饮冷酒以敬,却被阮瑀劝阻。
“冷酒有伤妇人肠胃,女公子慎饮。”
我笑着捏着冻耳,乖乖等候阮瑀先生温酒。他一句师长的关心,让我一刹那想起某某。
“某旧疾婴缠多年,不便饮酒,又丞相解禁酒之令不久,恕在下实不能饮酒,乞请以茶代酒,谢女公子赠药方之恩。”
“先生体弱多病,本不该闻香,这是缨儿特意为您准备的药香,料想无虞。”
阮瑀慨然,旋即在堆砌如山高的简堆后取来一把木琴,安然在雪窗前坐下。
“愿弹一曲,报兰蕙之恩。”
琴声悠然,动人心肠,犹如芷若滋味,与墨香、药香、酒香忽缠互绕,窜进我眸中,闭眼细品:紫气如烟似梦,席卷着你全身,在阴雨缠绵的季节,带你悠游溪谷幽涧,带你触碰云霭粉霞;睁眼,却恍若新生一天地,峥嵘,葳蕤,繁茂,苍翠,才是那书简堆的本色,连飘落你手心的白雪,都成了洁净如玉的梨花片片。
年轻时,阮瑀受学于蔡邕,被蔡邕称为“奇才”。曹操闻听阮瑀有才,为搜罗人才,召他做官,阮瑀不应,隐藏深山,后曹操又多次派人召见,这才逼出阮瑀,勉强应召。由于阮瑀多次辞官不做,曹操在一次大宴宾客时,把他安排在乐队之中,想煞一下他的傲气,不想阮瑀精通音律,即兴抚弦而歌。很显然,阮瑀是个并不喜欢官场是非之人,但他有妻有子,迫于生计只能释褐入仕。
阮瑀之诗,悲慨多气,平易质朴,间有奇语,喜纳乐府,鞭辟社会现实,关注底层民众,与陈琳、徐干三人多尚“汉音”。此外,他的章表书檄皆闻名当世。
但阮瑀终究只是被安排做了小小的丞相仓曹掾属。每日只作翰墨文章,虽与军国事息息相关,却又好像与军国事毫不相关。因为他的政治见解,囿于墨客身份,注定不会被曹操重用,而远离前朝军议,同样会闭塞信息,难有晋升空间,更不论为君主良谋,尽毕生学问运筹帷幄了。
“此曲《猗兰操》,在缨儿十五岁及笄时,曾有琴师为奏。今日听先生一曲,方知琴中更有琴中手,您曲中之幽兰,方可真正谓之风骨。生居华屋处,零落归兰丘。如听仙乐耳暂明,缨儿今日,才算真正开悟‘成人’。”
阮瑀肃然起敬,立身作揖,我亦还揖。
紧接着继续促膝长谈,就一本《伤寒杂病论》,我将早准备好的话题抛出:
一谈生死有常;
“张仲景姓张名机,固为当世名医,相传他近年游历两京与许,若是有缘得见,阮先生可请他为您开方治病。此君与华佗,都是医界奇才,而他所作《伤寒杂病论自序》,可为深读,颇有见地。先生请看——一言生死有常,不信鬼神,与寻常好巫之庸医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