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师荀攸笑着近前来。
“奉孝,一路以来,你们二人脾性相类,众臣可都看在眼里,莫说是一对师徒,说是父女也不违和的。”
“公达说笑了。”郭嘉笑道。
“崔缨见过荀军师!”我笑嘻嘻地朝荀攸抱拳。
“听闻崔姑娘在郭祭酒那儿学了不少东西,攸有几问,不知姑娘可应答否?”
“荀军师请问。”
“敢问姑娘对当今乌丸部族了解多少?”
我笑得爽朗,马鞭遥指,畅言道:
“乌丸者,东胡也。汉初,匈奴冒顿灭其国,余众亡匿乌丸山,因以为号。至于汉末,乌丸猖獗辽西、辽东、右北平三郡,各有乌丸大人丘力居、苏仆延、乌延称王,聚众万千余落,与故中山太守张纯内通,寇掠青、徐、幽、冀四州,杀掠吏民。
“昔日刘虞为幽州牧时,北疆初定。辽西丘力居死后,因其子楼班年少,从子蹋顿取而代之,总摄三王部,众虏皆从其号令。此人颇有武略,且多画策,众多归信,有虎狼之患,不可轻视。
“初,袁绍为灭公孙瓒,曲意与蹋顿和亲,借乌丸之兵破瓒,后又矫制赐诸乌丸王印绶,皆拜为单于。故而袁尚兄弟败投蹋顿,欲凭乌丸之势,东山再起,复图冀州。”
荀攸听了连连点头:“嗯……所述详备之至矣,然‘东山再起’,是为何典?攸怎未闻?”
嘚,东山再起是东晋谢安的典故,我又带着成语穿越了。
“啊……哈哈哈,东山再起,就是说白狼山嘛,熙尚兄弟不是在白狼山外……”我尴尬地摸着脑袋笑了,赶紧转移话题,“听说这乌丸一族,怪得很嘞,贵少贱老,生性彪悍,自杀其父兄无罪,但他们不敢杀母亲,因为有母族人撑腰……”
荀攸还和郭嘉笑着唠嗑了几句,便纵马先行了。我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
“荀军师不是向来鲜与人交谈的吗,怎么今日有此好兴致来刁难我……还好先生您早教会我了。”
郭嘉笑:“公达外冷内热,大智若愚,他私下与友人交谈时,自然不一般。”
我眼珠子轱辘一转,坏笑着凑近郭嘉,悄声说道:“先生,你过来,我与你说个笑话。”
“嗯?”
“在我们那儿,‘公达’是祖父之意哦,也就是说,先生您日后可不许再唤荀军师的表字了,否则……您就是他孙子!”
“缨儿尽会胡闹!”郭嘉笑得直咳,他嗔怪着用双指敲了敲我的头盔,忍俊不禁。
“哈哈哈……”
……
炎夏五月,大军越过易县,抵达无终。
无终我不晓得,但易县是后世北京一带我是知道的。也就是说,曹军四月底出发,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河北邺城跑到了燕北。放在古代,这行军之速简直不可思议!可看着郭嘉身体一日比一日消瘦,我心却拔凉拔凉的。
恰巧这时夏雨连下,海水暴涨,辽西傍海道泞滞不通,另一蹊口要道又被敌虏把守着,大军遂逡巡不前,就近安营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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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日常帐议,曹操每日都点灯看竹简到深夜,得闲时还会在自己私帐里讲策论史,历朝历代的兵法故事他捻熟于心,他给亲将讲起来时是滔滔不绝、绘声绘色。群臣听得忘餐,一个个屏住了呼吸,我听至迷糊时,便只关注到他的贴身寝衣已经很破旧了。
正当曹军前进艰难时,忽有一自称田畴之人率族来投曹操,还愿做曹军北征向导。
“听闻那田畴,本自徐无山乡贤,于北地颇有声望,虏狄皆礼遇之,袁绍父子更先后欲辟为官,却拒不入仕。缘何司空一来,此人便应征入幕呢?”
“曹公如此看重此君,拔为司空户曹掾,其也知慧,今日倒献计愿为乡导,寻第三条路,教大军密出卢龙塞,直指单于庭。也不知此计是否妥当。”
……
帐议结束不久,文官们陆续走出,他们的小声讨论,我在帐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我请命入帐,欲探一究竟,刚拉开帐布便听见曹操和郭嘉在地形图前商论:
“出卢龙历平冈至柳城之旧路,已废二百年,止有山壑小径可走,近又多雨水,不知此路可行与否。”
“曹公勿虑,北胡料吾军兵少而来远,不虞吾之速至也,且自恃路阻水漫,松弛无备。今者依田畴之计,从卢龙口越白檀之险,入空虚之地,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者,乃兵家之胜策也。”
“奉孝以为田畴此君,可有诈与否?”
“田子泰非沽名钓誉,里同外族之辈。况公威垂中原,疆塞自望风来降。畴献计引路,实为民心依附所致,公但信无妨。”
“唔——孤为天时所困,却自信人智可胜天时地利。也罢,那不日便启程出征,定要震喝虏敌肝胆!”
郭嘉笑了笑:“曹公,是否还忘记一事要做?”
曹郭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哈哈哈,知我者,奉孝也。孤即刻便教人立大木于水侧路傍,上书曰‘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来年秋冬,乃复进军’。”
见他们笑得那么欢,我不禁抓耳挠腮,迷惑地问道:“如此之言,岂非儿戏,胡虏会信吗?”
“对付乌丸这群乌合之众,大戏反易弄巧成拙,若其不信,哼,那便更好。”郭嘉轻笑道。
我更加奇怪了,却见曹操上前搭过我的肩膀,使我立于地图面前,笑问:“缨儿,你且看此图,可否能道出其中玄妙之处?”
我认真地观察着三郡地形,顷刻间,恍然大悟:
“我晓得了!若我军佯退,敌寇不信,聚集兵力于沿海临渝处,施以声东击西,我军从侧翼袭击,反抄乌丸后方,直抵单于龙庭!”
“哈哈哈,孺子可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