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事还未想通,更加之自己一时难以确定年份,谢琅难得起了些探究的心思,便轻轻咳了一声。
这声音本很微弱,但在幽静的室内实在颇响,很能引人注意。不多时,她便听闻帐幔外传来一道声音:“娘子可还有哪处不适,需要请府医过来吗?”
这声音一听就是素月,谢琅探出手拨开床幔,果然见她垂首立在床前。
“不必,只是睡不着。”谢琅道,听得素月骤然发紧的呼吸,她不由无奈地再探出些手,握住女侍的腕子,将人拉到床边坐下,“安心,我近来睡得颇多,不是吗。坐下陪我说说话罢。”
素月反倒更如临大敌,说出来的话叫谢琅一时之间感觉自己像尊易碎的琉璃塑像,须得端坐神龛之上,着人好生看护:“娘子可愿听些童谣小调?我再为娘子按头,想来能尽快入睡。”
……看来这遭倒让素月觉得她很该好好养着了。
奉灯的女侍听得两人对话,静悄悄行进内室,在床边重又点起一豆灯火。
这火光将素月的侧脸映亮,让她眼中担忧的神光一览无遗。
谢琅略停了停,妥协道:“童谣小调便算了,为我按头罢。”
女侍紧张的神情方才一松。她坐来床头,侧身让谢琅枕在她腿面上,手指在谢琅头上的几个穴位处揉按。
力道和手法都是让谢琅极为熟悉的,她微阖眼,察觉到稀稀落落的睡意逐渐漫上来,但还到不了能让她顺利入睡的程度。
……还是睡太多了。
她在这等舒适的按摩里考虑方才还未考虑完的事:尚存的藩王们到底多久未回西京?
八年,还是十年?
圣人十九岁时乃继帝位,次年改元弘武,如要从弘武元年算起……
“素月。”谢琅忽地睁眼,手臂上扬握住她手腕,“且停一停,你家娘子我今岁寿几何?”
“您是真病糊涂了。”素月停了手,改以指腹在她头部穴位上轻轻摩挲,语气犹带埋怨,“还是该听我的好好调养。”
调养意味着要喝苦药,谢琅并不想,而且她总觉得那什么“医疗舱”能完美解决她的身体问题,当即含糊过去,只让素月告诉她今年该是多少岁。
素月自然听得出她敷衍,不免又气又好笑:“您就诓我罢!要说寿几何,您这不刚刚三十有三,生辰前些日才过呢。”
三十有三……
那如今便的确是弘武十二年。
可她醒来后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与记忆里的对不上,新政事应早就提出,到如今的时节早在朝堂上吵了十数轮,可落到方许之口中却是“圣人有开新政之意”,分明是刚提起,还未正式讨论过。
再加上天子万寿之事……
谢琅眸光微沉。
她记忆中确有西普斯遣使贡献一事,可使臣们贺的并非天子万寿,而是来与大启商讨商路贸易,以期获取大启国内丝绸、瓷器,乃至茶叶。
更何况……圣人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万寿只在整五整十时办,并不会为见他国使臣而贺万寿,若说是同贺新岁,倒还有些可能。
……对了。
她随口问道:“陛下万寿由谁操办?”
素月凝眉想了一瞬:“约摸是礼部侍郎,卫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