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第 160 章

素心回完话后,天色已更暗了。

内室的灯火点得愈发足了几分,将所有人的影子都照得纤毫必现。

谢琅甚至能看清素心素月束发所用的簪子的轮廓——前者钟爱花木,因而银簪一端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寒梅;后者更喜素净,用的是她赏下去的玉料来做的簪子,只在一侧略缀了三颗同色玉珠。

她目光掠过余下诸人,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很好,她房中的女侍,大半都没有奇怪的、会舞动的影子。

……啊。

谢琅蹙眉思索,这才隐约察觉到自己的态度算不上对劲:

她为何对这些事习以为常?若在大启……应该即刻请道士高僧法师前来驱邪。

等等,若在大启?

她还能到哪去?

谢琅思维微妙地停顿一下:总不能是北疆蛮族那边吧?可到那边遇上这等事也该请族中大巫祭祀。

她拧了下眉,隐隐发现自己状态放松到像是习以为常了,而且总想叫旁人帮忙在旁搭把手。

至于旁人……

谢琅神思片刻,仍然没能想到这所谓的“旁人”是谁,脑中倒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可长发红似烈火,叫人看了便知并非本国中人。

……大启是有胡商的,近来也将有丝路另一头的西普斯使臣穿越沙海前来贺天子万寿。

可她此前与胡人全无交集,除却那些在市坊中曾见过的胡姬,也就未再见过旁的胡人了。

这想法着实让人费解,谢琅暂将它往下压了压,转而思索起别的事情。

刚才“天子”所为,确实很有问题,但仅仅这一点,恐怕无法向朝臣说明,她并非真正的天子。

只有一人知晓的习惯实在算不得准,天子在朝中的态度并无太大变化,这微妙的转变只应在与她的相处中,若是放在其余老成精的臣工眼里,只能算是她权势日益鼎盛、遭受天子忌惮。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如剑般悬在头顶:如若这不是真正的天子,那原本御极多年的圣人又去哪了呢?

她若要揭穿此事,又该去哪找寻真正的天子?

谢琅想不明白,她更不明白的是,君王长居宫中,身边更有禁卫、暗卫驱策,谁能有这般天大的胆子干出冒充皇帝的勾当来?

会是那些个藩王吗。

这念头才刚冒出,又被谢琅否掉:无他,当年先帝去前,曾为刚出生的皇太孙扫清障碍,将大半皇子封往京外就藩,仅留下几位公主在京。直至武康公主登基为帝,这些藩王也未被允许返京悼念,加之鲁王叛乱,平定后更是免了藩王回京一事,到如今已有……

已有多久来着?

然而周身的疲乏实在太盛,她一时没有过多的精力足以支撑着思索下去,只能唤素月过来扶自己躺下。

枕头、被衾皆如羽毛一般和软,谢琅任由自己往下陷去,眼睛微阖,感受着最后一点烛光也从眼帘前消失。

周围安静下来,眼前也是一片沉黑。在这种让人感到放松的寂静里,谢琅却是有些睡不着。

……大约是昏迷时间过长,睡得实有些多了。

她索性重新睁开眼睛,瞧见床幔已然挂起,这回没有半点烛光从缝隙中透进来,想来是内室的灯火熄了大半,只留下边边角角的灯烛照明,是无论如何也扰不到她安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