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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到膳间,皇帝仍是北向南坐,李毓祯和萧琰分坐东西。六名内侍端着漆案鱼贯而入,三张漆案上摆的是同样的御膳,但皇帝面前的黑髹金丝漆案上少了一品羹汤。皇帝陛下向东西两案各扫一眼,眼神就有些诧异古怪:这道羹?
萧琰盯着黑髹漆案上,通体彩绘的釉下彩陶盂中色泽清新的羹汤――这就是李毓祯说的……“最贵的贵羹”?!
萧琰木着脸,奇异的心中没有半分惊诧,反而有种:“我就知道会如此!”――李毓祯会跟她正经才怪了。
皇帝心头古怪又好笑,按下诧异,温和说道:“开膳吧。”
李毓祯和父亲一起用膳向来随意,就是家常饭,加上一个萧琰,也是家常饭,不讲主客,当然也不讲宴席的食礼,皇帝说开膳那就各自随意了。唐人士族除了早膳外,午、晚二膳都是先用羹汤,李毓祯抬目示意东西二案的侍膳宫女盛那“最贵的羹”,向萧琰下巴一抬,很是正经的,“这是情义无价羹,贵吧?”
皇帝一听明白了,因何御膳房会进这一品不合时令的羹,果然又是昭华在捉掐人。
皇帝不由得哑然失笑,含嗔的睇了女儿一眼,目光看向萧琰时就是和颜悦色――这孩子真是生受了。
萧琰默默的看着汤碗里飘着的清绿的香芹叶子加清绿的茼蒿叶子。
哦她还知道,茼蒿又有个名儿叫义菜。
但这两样是冬春菜蔬,这个时令才七月将过半――“温棚里催的?”她语气里有着奇异。
李毓祯一手抚膝,噫呀叹道:“你也是知道的,庆丰园的温园子历来不催发菜蔬,此次为了你这情义无价羹,可是临时抱佛脚忙乎好一阵。”
温棚种菜早已有之,大唐北方因天寒冷少时蔬尤其盛行,但士族讲究“不时,不食”,皇族和世家都不吃温棚催出的反季菜,因为不合乎顺时自然的养生之道,所以皇帝陛下的食案上当然是没有这品羹的。
但“不时,不食”对宗师境来说没有意义。
萧琰能说什么呢。
她默默的喝下这碗羹。
芹义……是真,无假reads();。
皇帝终是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摇头,对着女儿说:“你呀你呀。”
笑嗔里有对自家顽皮孩子的责备,又有着长辈看两小嬉闹的怡然而乐。
李毓祯向父亲眨眼一笑,回头对着萧琰举起盛羹的银镶里黑漆描金云龙碗,说道:“用情义无价给你饯行,可成?”
萧琰忽然扬眉一笑,笑容明朗洒脱,她的碗已空,抬手止了宫女盛汤,伸手直接端起彩陶汤盂的双耳,向李毓祯一举,眉飞豪逸,“情义无价,无坚不摧。饮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