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侍墨的白苏暗底打了个抖。
沈清猗写完信上好封泥,便立即让道侍拿去无量观派人快递,扫了眼书案上的座钟,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去内室换了道袍,坐上无量观的马车去帝国医学院继续参加交流会。
已经是九月初五,长安的天气越来越凉了,交流会的热度却是很高。
由于六天前太医署提出的分子药学遭到了与会者的激烈反对,连续争论两日都无果,为不影响后面的议程,太医令便宣布将此议题暂时搁置,继续后面的流程,到最后一日再来总结讨论reads();。于是这几日都是新医药成果的发布会。
这届交流会的成果比上届还多几项,但再多的成果也压不住第一天推出的种痘术,在它耀眼的光环下,其他所有成果都黯然失色,只能说,这届出了成果的医家药师有些“时运不济”。而且与会者心里都存着事,被分子药学这个议题给影响,对这届的新药新治疗方法就没有像往届那般热情。
这十几天的医药学交流会也引起了长安城百姓的关注。
这届交流会的规模虽然比往届更大,但仍属于专业性强的行业会,按说不会引起京城官民百姓的关注,但因为京兆府的公告,京城民众都在关心――交流会开到第几天了?要结束了吧?结束了就可以种痘了吧?虽然大家关注点不对,但也让这个属于医药行业的大会得到了许多额外的关注,就连政事堂的宰相上午碰头时也会提一句交流会,微观医学和分子药学便也进入宰相们眼中。
时间过得很快,十五天的交流会就走到了落幕的一天了。
这是最后一天,也是确定微观医学和分子药学是否列为医学和药学科目的一天。
意识到这是决定性的一天,很多德高望重的大医家痛心疾首的愤慨发言,严厉抨击说,这是对本草医道和本草药学的背离!是对《黄帝内经》和神农氏的背叛!……更多医者和药师群起而攻之,报告厅里都快炸锅了,总之:支持的少,反对的多!当然,保持沉默的也有一部分。
有这么多沉默的人还是因为道门的表态。
之前两天争论的时候,沈清猗都只是静静听着一句话也没说。这是情理之中的考虑,药殿如果一说话,其他人说话恐怕就没用了?太医署这个官方权威加上药殿这个在野权威,谁还能抵抗?“权威”有时不仅指专业,还指有权有威。这对于交流会的畅所欲言显然是不利的,有意见就要容得人全面发泄出来才好,被权威给憋下一半,回去后意见得更大。
所以在最后一天争论到最后的时候,沈清猗才举了发言的牌子。
她代表道门药殿,表达了对微观医学和分子药学的态度――有很大缺点,但对现有医道药道是一个补充。百花齐放才是春。医道药道也要在竞争中前进。
她说:“反对的没有错,支持的也没有错,保持中立的,认为两方都有道理,这也没有错――大家都是在坚持自己的道。”
这话让大家听了都舒服,因为不是为了私心利益,他们是为了道而争。
“反对的也可以继续保留意见。”沈清猗说道,并不强求人改变,本来就是两条道,两条道走好了,就是殊途同归。
她说道:“新的医药学目前还只是一个概念,理论的完善,药物的研发,制造,生产流程的控制净化,药效的临床验证,等等,这都是问题。但太医署的论证也很清楚:新医药学有它的长处,而这些长处恰是目前医药学的难题。诸位反对的精力,倒不如放在如何解决这些难题上。如果解决了,那说明新医药学没必要存在。就在我们讨论交流的这十五天,大唐疆域内每天都有人在病死,因为没钱治病而死是一个原因,但更多的是病没治好而死。无论哪种医学,无论哪个洲的医者,无论钻研的是什么样的药道,都是想解决两个问题:人类的生命和健康。这是一条玄奥的大道,我们现在都还是走在探索的路上,没有人可以说自己走的路是唯一正确的,即使本草学的祖宗,神农氏黄帝在此也不会这么说。且行且思。已走的路要反思,才能走得更好。多一条道未必是坏事。且看且行。”
且行且思。
且看且行。
这八个字让人思索。
报告厅内静了一阵。
不管她的话是让人深思还是反对,让人赞同还是愤慨,但她的话是有分量的,因为她身后站着的是道门药殿reads();。
太医令皇甫安存脸上笑眯眯的。
哎呀至元道师真是他的福星呀。
只要道门不反对,他就有信心有决心将新医药学创立推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