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祯一听“咱们”眼睛里就流出了笑意,竟然没再纠缠的应了声“好”,却又飞快的在萧琰脸上亲了一下,一个闪身坐到了食案的东面去。
    萧琰气得咬牙,瞪了她好几眼,才黑着脸坐到西边位上。
    膳阁内依然是壶门高案和禅椅,李翊浵坐在北面禅椅上笑悠悠的看着,一副袖手看好戏的样子,白皙娇嫩的手指捏着金边匙慢悠悠搅着碗里的翡翠燕窝,心里想道:阿祯进步了嘛!——以前身子才挨上去就要被推开,如今挨着、摸着了,宝树都还能忍她。不过,要想再进一步,可就难啰。李翊浵表示,对侄女不大看好。
    三人用罢朝食,漱口净手出了膳阁,萧琰和母亲告别,与李毓祯出了公主府,策马出坊。安叶禧穿了身圆领箭袖的侍卫服,和秦国公主府的十几名侍卫跟随在后。
    一行人出了坊府门后拨马往南行,过大宁坊入通化大街,折东直行,跨过龙首渠的内河桥,再行百丈就出了东城通化门,策马驰过龙首渠的外河桥,往北向龙首原驰去。
    龙首原是长安城东北外的一处高原,因为西端从渭河边突兀拔起,势如龙首而得名。大明宫就是修在龙首原上,从太极宫以东的长安北城墙修出去,凸出于长安城北,因为地势高,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于是作为避暑夏宫使用的大明宫就成了皇帝的常驻之地,三省六部也随之搬过去,渐渐取代太极宫成为大唐的中心。龙首原当然成了禁苑,左右羽林军就驻扎在龙首原上。而从长安城通向龙首原只有一条直道,位于大明宫东禁苑十里外,李毓祯就带着萧琰从这条直道驰行向北,这是长安城通向天策书院的唯一道路,太宗立名“双龙道”,因为它是从通化门外的“龙首渠”起始,一直往北二十里修到龙首原北端的“泷河”,故名双龙。
    天策书院,就在泷河北岸。
    葱茏的林木中,能看出书院占地极广,青白色的檐瓦西起渭河,南起泷河,往东、往北延伸开去,往北一直到远处黛色青山,那是拢翠山;往东出了龙首原。萧琰目测,应该比大明宫大出十几倍。这还只是山南面,事实上这座突兀拔起于平原上的拢翠山只是书院的内山,山的北面仍然是天策书院的地盘。
    但见树木参天,数不清的院舍楼阁延伸至林深处,望不到尽头,远处青山耸立,峰脉起伏,隐有钟声悠扬,还未进书院,萧琰就感到一种壮阔气度,还有那种幽深的悠远。
    驰马过了泷河桥,沿着泷河北伸的渠流,往北驰去二十多里,才到了书院的东门。
    萧琰知道,天策书院一共有八门,是按易数的八卦方位修建而命名,而东门就是震门——这是正东的方位。泷河往北开挖的河渠就是从东震门入,如波浪般横穿书院,往西流出兑门,即西门,连通到渭河中:这就是泷渭渠。萧琰知道,横穿书院内的这一段叫“弘毅渠”,将书院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南面是外学,北面才是书院的核心,内学。
    萧琰要进入的就是内学。
    李毓祯领着她从东门入。因书院规矩,学子带入院的侍从不得超过一人,故只有安叶禧和尉迟亭随行,其余侍卫都留在东门外的候廊阁子里等候。
    东门建在弘毅渠的南面,入门后往北就要过渠。这条河渠修得挺宽,约七丈,萧琰听李毓祯说,水深两丈,千料船都可以渠上航行,其实这就是书院的一条航道,商人们可以不入长安城申请双龙道的特别通行令,直接将货物从渭河和泷河船运到书院中。但最初修这条泷渭渠并不是为了物流的方便,而是锻炼学子“弘毅”——内渠是学生修建的。当然世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真实的原因是出于风水考虑;至于折腾学生,那是顺带的。
    李毓祯过桥时说,这条弘毅渠统共修了二十年,从明宗朝修到高宗朝才全部修通,那段时期的皇族和宗室学生都被整得鬼哭狼嚎,称这渠为“子弟血泪渠”。
    萧琰不由回头再看这条渠,心里仍然想不通,便问道:“明宗和高宗怎么想到让学子修渠,弘毅,这也太折腾了吧?”将皇族宗室子弟当民夫用?啧,难怪这条不到一百里的内渠修了二十年——一年五里?!哈!就算明宗朝那会,内外学的学子加起来也有千人吧?这速度,呵呵,不知是折腾人还是折腾渠——估计真是拿来折腾人的。
    李毓祯笑悠悠道:“你当这些学子能被允许使用武力,一刀一剑下去劈出个大沟?”眼神斜过去,“少年,你想得太天真了。”
    萧琰哼声,“你才少年!”
    李毓祯带着几分轻佻的眸子在她胸口溜了几眼,“还不‘少’?”
    萧琰挺胸义正词严的,“不许人身攻击!”
    李毓祯“噗”一声,笑倒在马背上,“啊哈哈哈!”萧悦之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安叶禧、尉迟亭在后面听得一脸茫然:什么人身攻击啊?十七郎君还没及冠,说“少年”也不算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