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祯薄凉的眸子看着她,伸手在她腰间一捏,“你没紧张,这么僵硬?”
    萧琰嘴唇翕了翕,缓缓放松腰背,看着李毓祯,目光有些飘乎。
    李毓祯声音幽凉道:“你四哥,不是被道玄子留下的药方治愈,是沈十七治好的罢?所以萧家迎娶的是沈十七,而不是一早订下婚约的沈五。”
    世家宗子怎么会娶一位庶女为妻?即使这位庶女记在嫡妻名下,但以庶充嫡终究比不了正经嫡出,除非有万不得已的原因。沈清猗母家出身杏林世家,便很容易让人想到这位沈十七娘通医理,萧家娶她过去是娶一个贴身医娘:如果萧琮病逝,世子就会换人,沈十七当然不会成为宗妇;即便萧琮得幸病愈了,萧家也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以庶充嫡”的嫡女“病逝”,萧琮再续娶一位家世相当的嫡女便是。所以萧琮当初迎娶沈清猗,诸大世家都很惊诧,均认为这就是真相――沈纶舍不得嫡长女,便舍去了庶女。
    而事实的真相是萧氏娶的不是一位“医娘”,而是能治病救命的医家。李毓祯自从在振武军中见到《清毒条例》,遣鹰组追查线索后,便怀疑上了沈清猗。其后控鹤府的暗卫在湖州(吴兴郡)调查沈清猗,似乎没什么疑点,她的背景、经历都是明明白白的,表明她的医术就是来自于勤读医书和外祖家的教导。直到庭州鼠疫,沈清猗再次进入李毓祯的视角。控鹤府的暗卫这次调查的更细致,最终将疑点放在道玄子身上。道玄子是天下有名的“药王”,性喜四处游历,和南北各大世家都有交往,其中当然有沈家,他和沈纶就颇有交情,在沈家出入当然不奇怪,是以暗卫最初的调查没将道玄子列为疑点。但沈清猗以道门药殿的药师身份出现,立即就让李毓祯怀疑到道玄子,进而关联到萧琮的病愈之因。
    萧琰见着李毓祯那仿佛洞若观火的目光,心里暗暗打鼓。她垂下眼睑没有答话,并不想承认四哥的病是沈清猗治好的,但她没法欺骗李毓祯,只能默然,心底却生出两分愧疚。
    李毓祯看着她,唇角勾起淡淡的嘲意,说道:“萧家以道玄子为掩饰,无非是担心真相泄露,沈十七被召入宫中,给我父亲治病――你紧张的,也是这个罢?呵,你对你四嫂,倒真上心。……比对我,上心。”
    她慢慢说出这一句,薄凉的眸子仿佛拢了哀伤,声音依然幽凉,浅淡,却让人听了好生难过。
    萧琰心口一涩,那愧疚又更多了几分。只是,太子的病,圣人集御医和道门诸医之力都没治好,沈清猗就算在医道上有天纵之才,难道就治得好太子了?医家说,“治病不治命”,先天的命,就是人的真元,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法改变,就好像种子,天生那么小,再怎么治,难道能让种子长大?太子的病,恐怕就是如此。
    她当然不愿意将沈清猗搭进太子的病里去:就算治不好太子无性命之忧――道玄子也没有治好――但很可能就要待在长安为太子养病了,直到太子命尽之日。但姊姊是萧氏的宗媳,如何能长年待在京中?本来与四哥之间就只有恩义而无情意,这般长年两地分处,那恩义恐怕也会被磨尽了,以后姊姊回到贺州,在萧家的地位恐怕就尴尬了。
    萧琰不愿沈清猗出现这种善。太子虽然是她的舅舅,但从未相处,只有血缘上的几分牵连,论情分,当然是她与沈清猗的感情更深厚。她心生愧疚,也是因为李毓祯,不能为朋友之父尽心的愧疚。
    她抬眼看着李毓祯,道:“我不是对你不上心……”说到这里,她又停了,只觉说什么辩解的话都是虚伪。说白了,就是太子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不上沈清猗。
    “萧悦之,我伤心了。”李毓祯幽幽道,仿佛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声音带着伤感道,“你伤我心了。”
    萧琰呆在那,心中涌着愧疚之情,这让她没有推开李毓祯。迟疑了下,右手抬起在她肩上轻抚了几下。
    李毓祯双手搂着她颈子,脸伏在她颈窝边,仿佛伤心至极。却只有两分真。太子的病她再清楚不过,除非有大罗金仙延命,否则谁治也没用。但让萧琰心怀愧疚,看她以后还怎么硬起心肠推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