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秦玉率一万五千兵马离了梁都,一路不疾不徐,于十月二十一赶到淮阴。淮南府太守韩珩出城相迎。
秦玉与韩珩乃是旧识,于四年前淮南之战时相识,因此相见甚欢。韩珩摆酒设宴,为秦玉洗尘,又杀猪宰羊,犒赏大军。秦玉命大军在淮阴城外驻扎,休整一日,今日暂解酒禁,令众将士开怀畅饮。
秦玉携刘逊、徐恒、张羽、洪钟与宴,席间与韩珩言及旧事,不胜感慨,酒阑兴尽,秦玉方问起淮南情势,韩珩自是坦言相告。
原来淮南四州之地,只有三千禁军,三千厢军驻守,出任淮南兵马都监的乃是虎贲军罡风卫昴营统制使孙霖。孙霖亲率两千禁军,一千厢军镇守应州,孙霖麾下二位观察使各率五百禁军,五百厢军驻守宿州、安州,淮阴却只有一千厢军驻守,由淮阴团练使郤止统领,城中另有七、八百新近招募的厢军正在操练。
自接到朝廷明发的讨蜀檄文,韩珩便遣出许多哨探细作潜入楚地,探查楚国是否有出兵动向,随后又接到政事堂行文,命他严加戒备,以防楚军来犯。韩珩愈加不敢轻慢,与孙霖多次商讨如何防备楚国,却不想哨探细作回报,郑国讨蜀檄文早已传遍楚地,楚军却毫无起兵之意。韩珩仍旧不敢稍懈,令细作再仔细探查,又与孙霖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至于粮草,淮南自是不缺,此时刚刚收过麦子,仓廪丰足,足以供应大军用度,不需秦玉担心。
秦玉听了,也不知何璠打的是何主意,只道:“楚军若不来犯,自然相安无事,若胆敢发兵犯界,便再要他知道大郑兵威。”
次日大军休整一日,十月二十三,秦玉命赵广率尾营留在淮阴,助韩珩守城,自率一万余兵马赶赴应州。
到了应州,应州令沮固,罡风卫昴营统制孙霖早在西城外迎候。秦玉与二人相见,寒暄几句,便率两千亲军入了应州,却命大军驻扎在城外。
在州衙之中坐定,沮固与孙霖向秦玉禀报应州情势。原来应州乃是淮南前出之地,向东不过五十余里便是楚境,又因兵少,孙霖不敢分兵构筑防线,只命全部三千兵马屯于城内固守。城内外百姓共有八千余户,却是郑、楚两国之民混杂。
近二十年应州只经一次战事,纵是战事之时,郑、楚两国也皆将应州视作自家之地,不肯肆虐,是以应州百姓日子也还过得。自四年前沮固上任以来,便将应州辖内百姓,不分郑人、楚人,尽皆登记造册,皆视为郑国人。百姓感沮固恩德,便也皆以郑国人自居了。
秦玉又问起楚国军马动向,孙霖也说楚军并无集结出兵之举。秦玉释然,原本以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然现下看来,却又似乎无仗可打了。他心下一阵轻松,然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许空落。
沮固将州衙后宅正房腾了出来,做秦玉日常居所,秦玉也不推辞,便住了东屋,刘逊与徐恒二人便住了西屋。是夜,秦玉唤刘逊、徐恒一同商议对策。
秦玉道:“二位以为何璠究是何意,莫非他当真不来攻我么?”
刘逊于兵事上之事素来不多开口,因此秦玉只看着徐恒。徐恒道:“他不来犯我岂不是好事,璧城何苦多虑?”
秦玉苦笑道:“虽是好事,但我却疑心他别有图谋,何况我大郑若取了西蜀,便可由蜀地顺江直下,直取荆襄。楚国势危,又岂肯坐视不理?”
徐恒道:“郑、楚两国已盟好近二十年,楚国君臣早已不知刀兵为何物。楚地鱼米之乡,百姓富足,也早已忘却战事纷扰。如此之国,又怎能有长远之见。我游历楚国之时,见他朝野一片熙和之象,虽太平却有暮气,国虽富却不强,虎狼群伺却不自知,居安乐之地却不知危之将至,便知他终有一日被我大郑吞灭。”
秦玉道:“纵是楚国朝堂鼠目寸光,何璠却非识短之辈。我料想何璠初时按兵不动便是等我发兵淮南,我若兵强势众,他便只求自保。可如今我只有一万五千兵马,合淮南守兵不过两万,他如何仍旧按兵不动?我实是百思不得其解。”
徐恒道:“何璠已非楚国纯臣,又如何肯为楚国考量。四年之前淮南之战若非他退兵及时,只怕早已被楚主收回淮安而无容身之处了。这几年他身居淮安,坐拥五万大军,楚主虽忌惮于他,却也拿他无可奈何。现下之何璠或只想如何保全自家地位,再无暇为楚国谋划了。”
秦玉思索片刻,叹道:“只怕确是如此,那我便安心驻守此处,只等陈都司取蜀消息了。”
徐恒道:“璧城苦等征战之机,如今发兵淮南,若是寸功未立便就此还都,璧城当真甘心么?”
秦玉一惊道:“永业此话何意?此间并无战事,我又如何立功?”
徐恒冷冷道:“我只问璧城,是否当真想要立功?”
秦玉道:“我自是想立功的,但...但...莫非永业要我挑起战事么?”
徐恒“嘿嘿”冷笑两声道:“璧城要立功,何璠又不肯来犯,那便只有我们主动挑起战事了。”
秦玉惊道:“这...这如何使得?边疆无战事,本是利国利民之好事,我如何能在此时主动出战?何况我受命而来,是为守土,非为征伐,若是我主动出战,朝廷知道,岂不获罪?”
徐恒道:“利国利民,却不利我,便非好事,璧城若错过此大好时机,又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领兵出征。璧城若应允,我自有法子不教朝廷知道。”
秦玉正自沉吟,刘逊却道:“永业不可如此。西蜀正用兵之时,我等若在此挑起战端,国家两面受敌,只怕朝廷难以支应。何况淮南百姓方过上三年太平日子,又要遭受战乱之苦,岂不有违我等为国为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