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元年的除夕这日,三更天刚过就有大量载着宗室的马车集中在城门口等着进城。因为一次性要安排进城的宗室实在太多了,彰义门、德胜门、西直门都塞满了车马。往日里分门别类区分不同车量、人员的手段也不用了,就是要确保大明朝自开国太祖皇帝以来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宗室聚焦让路。
在礼部的引导下,四更天时一众宗亲终于安排开始了朝觐。寒冬飞雪,众人裹着厚厚的裘衣也无法抵御这冬日刺骨割皮的大风。有资格挤进大殿里的总是少数,大多数人在殿外完成了叩拜大礼后就被皇帝陛下恩赐允许到旁边的房室里避寒等待召唤。
朱祁钰不喜欢开大会,乌呀呀的一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耽误议事。但是也不能剥夺其他人议事的权利,这才有了景泰朝廷的一日两朝部衙首脑与非部衙首脑议事制度。一众宗亲也得到了类似的待遇,除了一堆顶着王冠的之外,其他人都能分室静休,文房四宝侍候着有事有想法都可以写下来,司礼监随堂太监在一旁随时安排将宗亲们想说的呈报给皇帝陛下,再由皇帝决定是否要单独召见。
这种事情都是走个过场而已,谁又会真的在大过年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如果不是皇帝召见不能不来,这会窝在自己家里当大爷舒服多了,谁愿意跑到这冰天雪地里来吃风受冻了。
虽然说不上是锦绣文章,多少有些备案。无论文笔如何,夸赞景泰皇帝贤明无双乃千古一帝的奏折在一众宗亲手中呈报了上来。
花团锦簇的文章自己不会写还没有长史教吗?就算长史愚钝没有提前准备,司礼监这些内书房出来的人多少也会提点些的。再不行,脖子伸长点抄也能抄两句。花花轿子众人抬,谁在这会给皇帝陛下找不痛快,当然就要被大明律找不痛快。
都是明白人,自己屁股上那点事情谁不知道谁呀。对付小老百姓时,身份就足以压死一切存在。面对皇帝陛下,呵呵,这个身份就成了自己最大的负担。身为宗室就是对皇权的威胁,在皇帝面前连呼吸都是可以是错误的谋反行为。
大殿里除了少数的部衙首脑和内阁成员陪同外,就只剩下一群操着各地口音脑袋上正冒白雾的宗室了。
殿外风雪交加,地上厚厚的雪层散发的寒意让人恨不能立时躲进屋里避风头。大殿内温暖如春,几个奇形怪状的火炉子将殿内温度拉到如春夏之交,即便褪下裘袍仍然是热到冒汗。
“将炉温降下来些。”朱祁钰观察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招呼兴安安排内侍降下炉温。
“这事怪朕,只想着外面冷大殿里又漏风,担心诸王受了风寒回去,这宗亲难得一聚若是病倒了几人便就不美了。”一个眼神,又有热茶奉上。
诸王连忙起身要行礼谢恩。
“免了,都免了。诸位都是朕的长辈,若以宗亲论朕理应向诸位施礼才是的。”
“陛下是君,臣等事君乃是依礼行事。”老代王借着说身子骨不行了坚决不肯来朝觐,朝堂上就平日里闹到最欢的襄王、郑王成了众人眼中的带头大哥。
因为金印在京城的事情被翻了出来,襄王面对着锦衣卫的特别关怀心里难免有些戚戚哀哀,只能小心应付着自己这个孽种侄儿。
大丈夫能屈能伸,如今人家形势比人强只能低头。不低头不行,这个孽种皇帝随了他老子的性子实在太缺德了,都是坑叔玩意儿。
原本被金印的事情吓出一个激灵老实了十来天后就回过味来,本来还想继续耍光棍不买景泰皇帝的账。一个锦衣卫小校冷笑着来了句:“近期朝廷抓获多起瓦剌细作入朝行间案件,多有勾结地方者。上有边镇镇守太监、御马监少监,下有边塞要镇百户、千户,唯独未曾获得宗室勾结瓦剌意图谋逆篡位的实证。”
你姥姥个熊的这叫什么事?景泰小皇帝真敢这么栽赃嫁祸?好像真敢。
“前者权阉王振党羽被清理,上到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内官毛贵、王长随为百官当殿殴死。锦衣卫同知王山、太监郭敬、内官陈玙、内使唐童、钦天监正彭德清等被抄家,就是毫无廉耻地拜阉坚王振为义父的中书舍人徐颐也被罢职为民。可惜陛下仁厚,还有几个交结王振的宗室一直未曾处置,依王爷之见,朝廷会在什么时候处置这些个勾结权阉的藩王呢?”锦衣卫小校的一席话像是一盘冰水将襄王浇了个透心凉。
自己的金印在景泰皇帝手里,之前拿着金印盖几张意图谋反的书信是个警告,要是真惹火了这位主将襄王金印盖在跟王振称兄道北的书信上,甚至直接伪造一份讨伐檄文上,估计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做个庶人了。
而且真要这么干了,别说后世子孙会怎么骂自己了,这一辈的小老百姓就能被煽动起来砸了自己的王府。
在紫禁城里做过两轮监国的人太清楚上层的这些把戏了,小老百姓嘛,用得上的时候煽动起来是人民,用不上的时候就是一群随风飘摇的韭菜。只要自己敢在景泰朝有半点不敬,这个小畜牲一定敢给自己扣一顶太祖复生都不能原谅的大帽子废了王位贬为庶人,那还不如直接一刀噶了来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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