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夜色。
浔阳城内,有些地方漆黑熄灯,有的地方却灯火通明。
尤其是浔阳江畔位于浔阳坊的那一条长街,酒楼歌坊林立,沿街的红灯笼宛若长龙。
若从天上往下看去,似是一条被仙人绑在浔阳江畔的镶嵌满璀璨宝石的红缎带。
浔阳楼便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而浔阳渡与浔阳楼之间的地带则是乌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人家。
通往浔阳楼的一条街道上,某支奢华车队正在前行,被一队鲜卑护卫骑马守卫着。
车队刚刚告别容真、欧阳戎,行驶了一段距离,最中央的奢华马车内,闭目养神的卫少奇忽然问:
“那小子就是欧阳良翰?曾被姑祖母称为东南遗珠的那个不怕死的守正君子?”
他脸色平静,刚刚置若罔闻的神色荡然无存。
“没错。”
王冷然皱眉说道:
“不过要说正人君子,倒也不见得,这小子狡猾,不是那种迂腐榆木脑袋,所谓的直言敢谏,说不得是欺君卖直。三公子稍微了解下,就能知道。”
“本公子管他是不是欺君卖直。”
卫少奇闭目又问:
“这欧阳良翰是不是担任过龙城县令?”
“对,此子去年还在任上,后来侥幸治水有功得了提拔,中间还假模假样辞过一次御史京官。”
“去年六弟与丘先生奔赴龙城,他也在龙城是吧?”
王冷然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卫少奇表情,马车正行驶在街道上,周围灯火落入车中,打在他脸上,有些明暗不定。
“对。”王冷然老实点头。
“他与六弟有无交集?”
“不知……不过六公子应该见过他,以前听栗老板提过一次,此子好像是被六公子逮住戏耍过,不过后来又被柳家三少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放跑了……”
卫少奇安静倾听。
王冷然叹气:
“要是当时六公子宰了此子就好了,现在此子勾搭上了浔阳王府,成了浔阳王的狗腿爪牙,甚是可恶,屡次坏咱们好事。”
他低声,有些阴恻道:
“三公子,您也要小心此子。切不可轻敌。”
卫少奇轻笑一声:
“王冷然,父王派你来,你也做了刺史这么久,怎么连他一个小小长史都玩不过?还要让本公子来处理?”
王冷然当即低头:
“是卑职没用,辜负王爷、公子期望,卑职难辞其咎!还望王爷、公子重罚!”
明明只是五品洪州别驾却泰然自若接受一州刺史求饶的锦袍青年冷笑说:
“好了,别卖惨了。
“本公子这次过来,也不是收拾这种小角色的,还没有这么闲。”
王冷然眼神期待道:
“难道……是洛京那边,两位王爷已经决定,要动手了?”
说着,他视线若有若无的偏向远处修水坊的浔阳王府,手掌在脖子处做出横切手势示意。
“不是。”
卫少奇摇头,又淡淡叮嘱:
“浔阳王府那边一切如故,暂时别打草惊蛇,上次的事情已经让他们有防备了……”
“卑职明白了,可,三公子前来究竟何事……”
王冷然疑惑自语,突然想起什么,小声问:
“王爷此前托付卑职转寄信件给秦老将军……难道说,是洪州前线那边的事……”
卫少奇睁开眼,看了眼王冷然,没有说话。
可微微眯起的眼神,让王冷然打了个寒颤,深深低头不敢再问。
“三哥!”
就在这时,旁边那一辆贵族淑女出行装扮的马车,突然传出一道女子的温柔嗓音。
“怎么了七娘?”
卫少奇立马转头,露出一张良善笑脸,语气温和。
让前一秒还胆颤心惊的王冷然都愣了下。
车内没露面的女子关心问道:
“这江州天气比扬州更凉,三哥要不要添些衣裳,我在扬州时给你备了一些。”
卫少奇摇头,语气和善:
“不用了七娘,不过你要是冷的话,先去住处放好东西,穿暖和些,咱们的住处,王刺史已经备好。”
被卫少奇这张笑脸转头投来温和询问眼神,王冷然小鸡啄米般点头带路:
“是是是,郡主,公子,请跟卑职走,前面左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