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为好人吧。」壶外的声音说。
重生成为好人吧,那些声音说,因为她们的存在就是原罪。
她的耳边充斥着绝望的哭嚎,恶毒的诅咒。前一刻她还在奔逃,下一刻就被按倒在地。有太多人声嘶力竭地喊着陌生的名字。有什么建筑物烧起来了,树也燃烧起来了,滚烫的火星在夜色中四处飞舞,一只手狠狠薅住她的头发,骤然将她往后一扯——
她冷汗涔涔地睁开眼睛,壁炉里的火还没有熄灭,幽幽地在夜色中无声摇曳。
周围极其安静,她却仿佛听见了走上台阶的脚步声。那些维壶师极其爱惜自己的刀具,因此不可能放任屠刀在地上拖行。但她还是听见了拖行的声音,刀锋磨过地面,朝着她所在的房间逐渐接近。
她觉得角落里有人,壁炉旁边也有人。闭上眼睛时,那些人看着自己,睁开眼睛时消失不见了。
屠刀在地面拖行的声音沿着台阶走了上来。
她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火盆架在夜色中燃烧,幽影城和黑暗混为一体。巡逻的士兵看到她时似是有些惊讶,但没有拦住她的去路。守在塔楼门口的火焰骑士同样愣了一愣,但也没有不让她通行。
她在觐见厅外停下脚步,靠着冷冰冰的墙壁抱住自己的膝盖,埋头将自己的存在尽量缩小——缩小——
直到一道阴影落了下来。
她抬起头,高大的阴影倾斜过来,完全将她笼罩在内。
“你在干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光着脚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她抱着膝盖,微微蜷起脚趾,在他的阴影中缩得更小了。
“……我不会打扰您的,”她小声说,“我只是想在这里待一会儿。”
红发金眸的男人俯视着她,没有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打量他。离开王座的男人,身形异常高大瘦削,四肢也比普通人修长。如同石膏雕成的塑像,他皮肤苍白,薄唇缺乏血色,俊美的五官显得阴郁森冷,像择人而噬的蛇。
昏暗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隐在阴影中的金色竖瞳微微眯起,仿佛流动着幽光。
“起来。”
她心一沉,正要低下头,对方转过身,凉凉地扔下一句。
“跟上来。”
他走一步,她得小跑两步跟上。
他背影很高,像蛇一样,前行的时候身体会微微前倾。像常年忍耐疼痛的人一样,背脊有些弯曲。
她垂下目光,看了他的手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指甲也比普通人尖。
在昏暗的光影中前行的男人,就像变成人形的蛇,瘦长的身影裹着猩红的斗篷和冰冷的锁子甲,随时能伸手掐断入侵者的脖子。
她跟在他身后,觐见厅的尽头,那个王座和雕像的背后原来还有通道。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宽敞的寝殿没有什么装饰,巨大的帷帐垂下来,围拢在同样巨大的床榻四周。空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什么居住过的气息,融化的蜡烛在床边的地面上积成小小的一滩。
“没事的话就不要吵我。”
床帐围拢时,黑暗笼罩下来。她躺卧在那片黑暗中,想到梅瑟莫就在寝殿外,阴沉沉地坐在他的王座上,不知怎的就安心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