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以为天理就是天理,性情就是性情,人心也只是人心。
理分天理,人理。
天理是规则,天有日月星辰,日出月落,四季有分,可以认识可以利用但不可以更改。
人理是秩序,人人认可并努力遵循的信条就是秩序。例如偷盗是不对的,要受到惩罚,即便盗贼也知道这个理。人理源于人与人之间互相依存互相交换,它约定俗成,人所共知,而非天理虚化于人。
天理不分善恶,无分好坏,简而言之,天是不会思考的,它同这花这草这木究其根本是一样的,就如冬冷夏热,你认识到了就可以提前做棉衣备扇子,同善恶人心毫无关系。
人理分善恶,遵从秩序就是善,违反秩序就是恶。人之善恶同天理也没什么必然的关联,也就是说打雷下雨,哪里干旱哪里多水只是天道规则使然,同君王有道无道,人心之好坏没有必然之关联。”
其实在我说到一半的时候,几位先生的脸色已经变了,两位中书舍人带着异样目光陷入沉思,而两位新科进士则面带愠色,官帽子都在颤抖呢。
我也不知为什么,仿佛天生同这位刘宗周先生不对眼,见他总是一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做派就不自在,但我还不至于看他不自在就有意为难于他,实在是他的问题在为难我啊。
我在内书堂读书,曾求教于很多在那里读书的宦官,千万不要看轻他们,单就经学而言未必就比外朝的官们差多少。
据他们所说,天下学问,理学为正统,心学为显学,单就经学而论,现而今的朝堂持两种观点者几乎可以分庭抗礼不分伯仲。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是十分兴奋而快慰的,这说明我大明的精英阶层起码在思想领域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迂腐,他们也许对于新思想新事物有着更强的接受能力?
而我还从他们口中得知,心学中有一流派称泰州学派,而他们的主张被正统叱为左道之学,惑众之言。
很可惜,我在内书堂并没有找到这个学派的着作,应该是被封禁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特别后悔前世为毛没有多读一点书,我只依稀记得这个学派特别特别激进,至于激进至何种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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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同道合者啊,你在哪里?
刘宗周他忘了尊卑,他愤怒的指着我说,“殿下何出此狂妄悖逆之言?天理关乎人心,天理不存,人心安在?”
我微微一笑。
“天理永存,只不过我之天理不同于尔之天理,就如我刚刚所言,天理是规则,人理为秩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昔日禹王治水,前人皆堵而禹王疏导,就是因为禹王知晓水之规则,此即尊天理而行;周公定礼,约定人伦纲常,颁行四方而百姓从之,这便是秩序。
人心存否不在天理而在秩序,秩序与人心一统则兴,秩序与人心悖逆则亡。所以秩序需因时而变因势而改,前朝历代之所以败亡,就是因为所制定的秩序不再适应人心。
先生问我人心安在,我以为人心一直就在那里,问题在于能不能看见他敬畏他得到他。”
愤愤不平的刘宗周还要在言,却被身旁的南居益一把拉住,他深深凝视着我,问道,“殿下以为人之天性何如?”
我实在是不善于空口说教,但今日却是不得不答,而至于后果......我已经完全不考虑了。
如果思想不能传播,那么我的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