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集 魂断马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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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涓:你却不知,我非惊其军,是惊其阵也。田忌所布,乃是我师门颠倒八门阵法。某在大梁与孙膑斗阵之时,尚且不识此阵,田忌却从何处学来?

由是心疑,唉声叹气,信心灭却大半。

庞葱:孙膑已死,鬼谷仙师终生不出,叔父又惧何人哉!此必是墨子老儿,因与鬼谷仙师乃是多年故友,自然熟知此阵。侄闻其在齐国之时,常借居田忌家中,必是以此阵授予田忌。此阵乃是鬼谷门不传之秘,且变化无常;今徒具其形,不知其变,又有何用?

庞涓闻此,深以为然,胆气复壮。当下便挥令旗,亦命魏军布队成列;又唤庞英、庞葱、庞茅近前,吩咐破阵之法,皆当初斗阵时孙膑于竹简上所书。吩咐已毕,便令擂鼓进攻。

三将领命,下坡登车,依法交锋。才入阵中,只见八方旗色,纷纷转换,更认不出各门所在,哪一门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只见四下里戈甲如林,并无出路。

冲突半日,三将力竭,只办得招架之力,更无还手之功。正激战间,只听一声大叫,庞茅中矢落于车下,转眼被战车辗为肉泥。庞英、庞葱大慌,只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慌悚间,忽见一车冲入,便如劈波斩浪,入内救出二将,抬眼视之,正是主帅庞涓。于是魏军大溃,大都弃车而逃,漫山遍野,处处都是散卒。

庞涓父子叔侄三个仓惶逃窜,直奔到齐西聊城堂邑,这才停住脚步。沿途收集败散人马,见损折大军二万余人,遭遇前所未有大败,不由甚是伤感。

桂陵道口一战,齐军全胜,由此军威大振。田忌命令就地扎营,打扫战场,收聚辎重,歇兵三日,然后还师。当夜就中军帐中大宴众将,请军师孙膑坐于上首,列为头功。

齐国众将个个眉飞色舞,皆都上前向军师敬酒,无不钦服。

酒过三巡,田忌问道:先生何以预知庞涓必入桂陵,败于此地?

孙膑笑道:此事易知。依我师门鬼谷子兵法,解杂乱纷纠者不控卷,救斗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田忌及诸将闻罢,皆都赞叹不已。

孙膑又道:今梁、赵相攻,轻兵锐卒必竭于外,老弱罢于内。我请将军引兵疾走大梁,据其街路,冲其方虚,彼必释赵而自救。故此一举解赵国之围,而收弊于魏也。

田忌赞道:围魏以救赵,真神鬼莫测也。

正说至此,辕门守将入报:营外有一奇士,自称军师同门师弟,唤作秋月,以轻车载一麻袋前来,袋中不知装有何物。

孙膑闻说是秋月到来,不由大喜:速速有请!恕我不能出迎!

田忌见军师如此郑重,止住门将,亲引众将出营来接。

只见营门之外,于月光之下站立一个少年壮士,身材小巧玲珑,看似弱不禁风,眼角眉梢却又透出千层杀气,凛不可犯。来者正是智秋,因恐行走不便,故此女扮男装。

田忌知是异士,遂上前执礼:某乃齐帅田忌,壮士何来?

智秋见齐军主帅亲自出迎,于是还礼,伸手拎起车中麻袋,跟随田忌入帐。

孙膑早在帐中相候,见来者果是智秋,不由热泪盈眶,张臂叫道:贤……弟!

苦于膝残,不能下车相拜。智秋将手中麻袋往地上一扔,急上前扶住,哽咽道:师兄休得如此。使师兄在大梁受苦这许多时日,弟之罪也。我今夤夜前来,并无大事,只是要送师兄一份大礼,好使师兄喜欢,并可消心中恨怨。

说毕,便将麻袋解开,就手一抖,却从中滚出一人,伏地不动。

孙膑虽然不曾得见那人脸面,但观其服饰便即大惊,脱口叫道:庞师兄!

智秋笑道:不错,正是你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之庞师兄!

孙膑见其伏地不动,惊问:其已死乎?

秋月:未也,只是被我点中脉穴而已。其人若死,则师兄胸中怨气,如何得伸?

说罢轻提足尖,向庞涓腰间及背上轻踢两下。庞涓痛呼一声,舒展四肢,慢慢坐起。环视帐内,方知已经身处齐营,为人俘虏。先看到田忌,轻轻点头;又见秋月,恨声不绝。

庞涓:好,原来你是齐人谍间!

最后将目光落在孙膑身上,便自浑身巨震,如见鬼怪;又迅即平静,轻轻长叹。

庞涓:师弟,不愧是鬼谷双子高足!此招金蝉脱壳,大是高明。

孙膑轻哼一声,却不理他,转头便问智秋:师弟,如何将此人擒来?

智秋:魏国伐赵,小弟随军,便在中军伺候。此贼败退堂邑,夜来郁闷,欲戏侮小弟,被我以慑心术迷倒,又点脉穴。复将其置于车上,借巡营为名潜出,送与师兄解恨。

庞涓:慑心术?点穴法?你究是何人?

智秋:鬼谷门下,奇能异士比比皆是。你只需知道,我是替祖师来清理门户则可。

又转向孙膑:师兄,此间人杂,多说不便,小弟这便告辞。

说罢转身,斜掠出帐,就此鸿飞暝暝,瞬间已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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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众将见此,无不目瞪口呆,如见鬼魅。

田忌便问军师:某闻适才对答,此人乃是先生同门师弟乎?

孙膑颔首:是也。

田忌叹道:鬼谷仙师门下,果然藏龙卧虎,竟有此般奇人异士!

孙膑知道智秋突然告辞,是恐被众人瞧破行藏,此时见大帅探问,又怎好当众解释?只拱手逊谢而已,再不多言。

田忌手指庞涓:此人如何处置?先生若要杀之报仇,只将其首级还报国君即可。

庞涓听罢,颜色更变。

孙膑道:其虽是我仇人,亦是魏国主帅,某岂敢以私恨,而废公事?

庞涓闻此,又松一口气。田忌便命打入槛车,来日拔营,押解庞涓班师还齐。

齐威王亲率百官迎于都门以外,大赏随征诸将,命将庞涓监押入狱,孙膑更无别辞。

周显王二十三年,赵肃侯朝见周天子。

因魏师大败于齐,主帅庞涓被擒,梁惠王便命魏章为将。为提振士气,遂命魏章率军南征,与韩师联合入楚,拔其上蔡。

前番桂陵之战,魏军虽败,主力尚存。且赵国首都邯郸仍为魏国占领,由是攻取上蔡之后,魏国威势重振,诸侯复惧。次年,梁惠王再与韩国联手,击败齐、宋、卫联军。

齐王见魏国实力犹盛,遂请楚国大将景舍出面调停,各国就此弥兵休战。魏惠王于是再度与赵成侯结盟,魏军主动撤出邯郸,还给赵国。齐国亦将庞涓释放,使其回到魏国。

梁惠王念及庞涓前有攻拔邯郸大功,于是将功折罪,使其再度为将。

庞涓复为魏国大将,虽蒙师弟孙膑饶过不杀,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引为奇耻大辱,非欲寻机报仇,必杀孙膑不可。

三年之后,乃是魏惠王二十八年。

庞涓复引魏军攻韩,在马陵(今河南长葛)击败韩军。

是年赵国以怨报德,发兵攻齐,夺取高唐。

魏惠王既胜齐、韩,便以朝见周天子为名,邀集宋、卫、邹、鲁会盟,联合攻秦。

秦相商鞅认为此时非到争霸之机,进言秦孝公尊魏为王;并说服魏惠王,除号令宋、卫、邹、鲁等国以外,再向北争取燕国,西与秦国结盟,然后图谋齐、楚。

魏惠王果中商鞅缓兵之计,取消进攻秦国计划。还师归国之后,乃广筑宫室,更制丹衣,旌建九旌,从七星之旊,乘夏车,称夏王,俨然以天子自居。

其后不久,魏惠王集宋、卫、邹、鲁等国,到逢泽(今河南开封)会盟,秦国亦派公子少官参加。逢泽会后,魏惠王率诸侯朝见周天子,就此称霸。

秦国通过逢泽之会,却就此赢得宝贵时间,休养生息,练兵囤粮,做好与魏决战准备。此时乃是秦孝公十八年,下令统一度量衡,并造度量衡标准器,发到全国各地。

越明年,魏惠王以太子申为将,庞涓为副,联合赵国,发兵攻韩,围其南梁。

韩侯不敌,再次遣使求救于齐,请发兵相救。齐威王颇畏魏军,问策于众臣。

大夫张丐奏道:韩国若败,必将并入魏国;于齐大为不利,不如及早救之。

军师孙膑谏道:不可。韩、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我代韩而受魏兵,反听命于韩也。

齐威王:若依军师之计,我其袖手,以观其成败乎?

孙膑:非也。魏有破韩之志,韩见将亡,必东面求助于齐。我因此便可深结韩亲,而晚承魏弊,则国可重,利可得,名可尊也。

齐威王称善,遂告韩使:卿其回报韩王,寡人必发兵往救,且待调兵遣将,并备军资。

韩使拜谢,告辞回国。韩侯闻报,因恃有齐国之助,故而奋力抗击魏军,死守不降。因五战不胜,只得再次遣使,向齐求救。

孙膑道:今魏、韩两国精疲力竭,此我出兵之时也。

齐威王从之,于是仍命田忌为将,并使田婴为副,孙膑依旧为军师,率车五百乘,革甲万余,出兵击魏救韩。

便在此时,韩国有布衣之士徐生,单身前往魏营,请见魏太子申,进言游说。

魏太子申:两国交战之际,先生来此为何?

徐生:来救公子,出于险地。

太子申:今韩城南梁旦夕且下,却说我处险地,先生莫非便如孙膑,亦患疯颠之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