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集 六卿相攻

晋厉公:卿有何奏?

胥童:鄢陵之战时,郤至已围郑君,却并车私语多时,终解围放郑君而去。其必有通楚私情,只是一直未有实证,未曾败露。今楚公子熊茷为我所囚,一问之下,便知其实。

晋厉公:即依卿奏,并为审官,去问熊茷,当日实情。

胥童便至禁室,来见熊茷:公子若欲归楚,当依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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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茷喜道:公果能放我归国,在下惟命是听。

胥童遂附耳叮嘱,如此如彼,熊茷应允。由是待胥童离去,熊茷便自监中修书,寄送于晋侯。晋厉公观其密书道:

贵国郤氏,与我楚国令尹子重交善,屡有书信相通,常言君侯无道,人心更思襄公。郤至欲奉襄公之孙姬周为君,举晋国以事楚王。臣欲求归,故以此闻于君侯!

镜头闪回。晋襄公庶长子名谈,自灵公即立,避居于周,在卿士单襄公门下。

姬谈在周都洛阳娶妻生子,故取名曰周。

自晋灵公被弑,晋国人心思慕襄公,是为晋厉公最为阴忌之事。

闪回结束。晋厉公览书大怒,杀机顿起。

此后一日,晋厉公饮于内宫,欲索鹿肉为馔,使寺人孟张往市中购之,遍求不得。

便在此时,郤至自郊外载鹿于车,从市中而过。

孟张远远看见,上前拦住车驾,说明国君欲购鹿肉为馔之意,并径直上前取肉。

郤至非但不给,反而大怒,弯弓搭箭,将孟张射死于市中,然后载鹿归府。

孟张从人奔回宫中,报于国君:我家主为主公往市中采购鹿肉,久而不得。因见郤至车载鹿归,上前索购。郤至非但不与,反张弓搭箭,将我家主当街射杀,扬长而去!

厉公闻报大怒:晴天白日,朗朗乾坤;当街杀我寺人,郤季子欺孤太甚!

立召胥童、夷羊五等宠臣入宫,共议其事,欲以当街射杀君侍为罪,逮捕郤至。

胥童进言道:主公不可!若擒郤至,其以家甲拒之奈何?且郤錡、郤犨闻而必叛,则当年赵穿弑君之事,今日当重现矣。依臣之计,不如将三郤一并除之。

夷羊五附和道:臣部下现有公私甲士数百人,若以君命夜搜三郤府宅,可保必胜。

话犹未了,座中早有一人笑道:今郤至身兼司寇,郤犨又兼士师;三郤家甲倍于公室,若依公策,我群臣皆都休矣!

晋厉公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定睛看时,见说话者,正是嬖臣长鱼矫。

晋厉公:若依卿策,便当如何?

长鱼矫:若依臣计,不如诈为狱讼为仇,争闹公堂,并以重金求购勇士,觑便刺之。夷羊五复引兵在外接应,岂有不可?既有疏虞,亦不殃及主公及我等。

晋厉公:卿真妙策!我宫中有力士清沸魋,天赋异禀,轻身功夫惊人,捷似猿猴;兼且力大,可助卿等,成此大功。

由是便召清沸魋至内,与胥童、夷阳五、长鱼矫等人密议,谋划刺杀三郤细节。

画外音:夷阳五者,晋厉公嬖臣,因与郤锜争田不过,故心怀深恨。长鱼矫则与郤犨争地,郤犨将长鱼矫一家全部擒拿,男女同置一车,绑在横木上游市,脸面尽丧。长鱼矫对郤氏之恨亦可想见,故愿与胥童及夷阳五同谋,必除之而后快。

数日之后,三郤在讲武堂议事。长鱼矫与清沸魋各以鸡血涂面,假作在当街闹市争斗,扭结到讲武堂来,各诉曲直,争论是非。郤犨当堂审问,清沸魋假作上前禀话,捱近公座,抽出所藏利刃,猱身扑上,刺死郤犨。

郤錡见状大惊,急拔佩刀来砍清沸魋,却被长鱼矫跳起接住,一刀刺入左肋;清沸魋再复一刀,正中前心,眼见不能活了。

郤至捉空趋出,升车而逃,欲奔回府,组织家甲,复来寻仇。正奔走之间,迎头正遇胥童、夷羊五,引八百甲士来到,当街拦住。

胥童叫道:奉晋侯诏旨,只拿通敌谋反郤氏,余从不问!

郤至闻此大惊,回车欲走,早见一人凌空飞至,直登车顶,剑似长虹,迎面劈来。郤至尚未看清来者面目,便觉自己颈上一凉,首级离腔,落入车中。

来者非别,正是刺客清沸魋。

可叹郤錡、郤犨、郤至兄弟,素日骄横跋扈,终因一鹿之争,皆作无头之鬼。

中军元帅栾书及上军副将荀偃皆在朝堂,只听宫外街上喧闹,未知发生何事。

忽见胥童引兵到来,辕木之上悬挂三个血淋淋首级,仔细看时,认出正是三郤。

荀偃大怒喝道:鼠辈为乱,杀害大臣,又持兵私闯朝堂禁地,是欲造反耶?

胥童见到执政栾书,心中打一个突。又闻荀偃此语,将心一横,命令众甲士道:栾书、荀偃二人,与三郤同谋反叛,一齐拿下,重重有赏!

甲士奉命上前,擒执二帅,拥至朝堂。

胥童命寺人入宫,请厉公升殿,先以三郤首级呈献:禀主公,三郤谋反,为臣所诛。

晋厉公:倒也罢了。还有何事?

胥童:拿得栾书、荀偃,与三郤同谋,请主公裁决!

厉公吓了一跳,怒道:三郤谋反,与栾、荀二卿何干?

长鱼矫低声密奏:栾、郤同功一体,荀偃又是郤錡部将,三郤被诛,栾、荀二氏不除,后必为郤氏复仇,主公思之!

晋厉公:一举而杀三卿,朝中空矣,国必动乱,绝计不可。

乃命当场释放栾书、荀偃,还复原职。二臣浑身皆被冷汗湿透,谢恩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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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鱼矫:臣闻百姓造乱谓奸,朝臣作乱谓宄。报奸以德可矣,报宄则必以刑。未施惠于民即行杀戮,不可谓德;臣迫其君而不加讨,不可谓刑。德、刑不备,则臣民将乱。主公一时妇人之仁,今赦二卿之罪,并复其原职,则二卿岂肯赦国君哉?终必为乱。

厉公闻奏,只不肯听。

长鱼矫见此,摇头叹息,辞君出宫。因知道放虎归山,必留大患,回家思之再三,遂命家人收拾行李,装载车辆,当夜出城,逃奔西戎。

晋厉公重赏甲士,命将三郤尸首号令朝门,三日后方许收葬;郤氏之族,在朝为官者,尽命罢归田里。众臣见一日间陡生奇变,无不惊震。晋厉公见此,又安抚栾书及荀偃。

晋厉公:郤氏无君,我故伐之。二卿切勿因被执而以为辱,请安心归位就职。

栾、荀二人再拜稽首:国君讨伐有罪,却免我二人之死,如此大恩,臣焉敢怀怨?

厉公信以为实,不再以二臣为意。乃封胥童为上军元帅,以代郤錡;夷羊五为新军元帅,以代郤犨;清沸魋为新军副将,以代郤至。楚公子熊茷举报郤氏有功,命释放回国。

栾书、荀偃羞与胥童等人同事,自此称病在家,杜门不出。

厉公八年,闰十二月乙卯日。

晋厉公出游,到大夫匠骊氏家中,上军元帅胥童陪同。

匠骊氏者,乃晋厉公外嬖,极受宠幸,家在太阴山之南,离绛都二十余里。厉公游猎于此,乐而忘返,三宿不归。

荀偃闻说此事,私谓栾书:昏君无道,我等称疾不朝,岂能长得苟安?且胥童、夷羊五等人不除,恐三郤之祸,不旋踵便至我族!我等手握兵权,宁死此等宵小之手耶?今昏君在外,兵不过五百;你我但行不测,别立贤君,谁敢不从?

栾书叹道:我家世代忠于晋室,今万不得已,只可为弑逆之事矣!

于是二人议决。

栾书下令:命牙将程滑,以狩猎为名,率车五十乘,甲士八百随从,出离都城,伏于太阴山左右。若遇车马到至,不论来者何人,立即诛杀,提头来见!

程滑:喏,末将领命!

栾书遣走程滑,自与荀偃二人,乘单车出城,到至匠骊氏庄园,谒见厉公。

晋厉公:二位贤卿不在都中,到此何为?

栾书:楚公子熊茷寄密书来,说楚王欲报前番伤目之恨,将起大兵来伐。主公三日不归,臣民失望,众卿特命臣二人来此,迎驾还朝。

厉公闻说楚军来伐,不疑有诈,急命起驾还都,使胥童率军三百前导。

胥童领命,引军先发,行至太阴山下。忽然一通鼓响,伏兵大起,程滑当先拦住。

胥童:狗奴!也不看我是何人,你敢造反耶?

程滑:某奉元帅之命,特来讨反叛逆贼!

上前只一戟,便将胥童刺死,倒在车中。余众见此,皆都惊散。厉公自后赶至,见状大惊,未等开口,早被栾书、荀偃左右执住,擒下车来,囚于程滑军中。

晋厉公见此,不由长叹:悔不听长鱼矫之言,乃有今日!你二人休道三郤已死,便敢谋反,尚有其他公卿,须容你两家不过!

栾书闻言点头,对荀偃道:主公此言不差。范、韩二氏若闻我等为逆,恐有异言。宜假君命召至,迫其同谋方可!

荀偃称善,乃遣使回城,分召士匄、韩厥出城,前来见君。

士匄对来使道:主公若有要事,可回朝召集众卿商议,何必非要召至城外!

韩厥:你实话告我,主公今在何处,所召何人,欲议何事?(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