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再次出现不说,藏在暗处的芙蓉花官也绝不会再给他机会。头悬利剑的滋味可不好受。就像张洛当初说的,最安全的地方恐怕还是军中,他也想同王差拨进夜枭避避风头。
孙延召高声道:“伯伯,您方才还夸赞我沧州孙氏代代都有英雄好汉,可如今到了这一代只剩下我这根独苗,延召戴罪之身,却连北地都不敢闯上一闯,不仅愧对先祖,也愧对自己死去老爹。书中有云,‘身修而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契丹常年犯我大宋边境,欺压宋民,烧杀抢掠,坏事做尽。我孙延召作为一大宋男儿,又怎能坐视不理,请伯伯恩准我前往夜枭,扬我国威,也为定州孙氏正名。”
说罢他单膝跪地,低头不语。不为别的,只因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自己的脸都有些红了。什么“身修而家齐”,什么“家齐而后国治”,不过都是随口胡说。他就是不愿待在沧州清池城罢了。
但其他人哪知他的心思。这一番话不仅惊的卢管营下巴都要掉了,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张美都被唬住了,不由得心中赞叹:到底是定州孙氏,真不怕死啊。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可知夜枭为何?”
听张美问及,孙延召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因他确实不知,王差拨也从没细说过,他一直以为夜枭不过是一支前线守军罢了。
但豪言壮语也说过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他硬着头皮,说道:“还请伯伯成全。”
张美叹息一声,紧接着猛击桌面,高声道:“好,定州孙氏到底没有孬种。你放心去便是,等你日后立下功绩,我定会上表官家为你请功。来啊,拿酒来!”
大堂外的门子听到张美呼喊要喝酒,连忙过去,迟疑道:“老爷,您还是别喝了。”
“放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头子我这些年滴酒不沾,活的不痛快,够了,今儿要陪我这侄儿喝一碗,这酒喝定了。你休要阻拦,还不速速拿来。”
一个是主,一个是仆,这门子见劝不住索性也就不管了,被张美呵斥几声就赶紧去酒窖搬酒去了。
门子斟酒,热酒后,端了四碗分与四人。张美带头,一仰而尽。孙延召喝酒从来不怂也跟着一饮而尽。王差拨,卢管营同样陪了一碗。
其实到了张美这个年纪,内心早已平淡如水。可孙延召那一番话还是让他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如今自己这个岁数还努力经略沧州,无非就是等着赵匡胤挥军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可赵普先南后北的大方针下,这一等就是十几年,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燕云十六州,这北方的门户重新回到汉人的手中。
张美冲门子喊道:“上酒坛子!今儿个老夫要喝个痛快。”
这一夜没有人能站着离开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