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殿,面阔九间,殿基座有天宫壁,内藏佛龛,后为内花园。自从乾元帝亲政后,太后便将居所搬至此处。随后十数年间,皇室对该殿屡次扩建,增添了许多景致,栽了不少花木,还将周围的宫室和花园全部连通,打造成一座极为奢华和舒适的宫殿。
自今年三月,春暖乍寒时节,太后不慎染了风寒,便一卧不起。虽然经诸多御医精心医治调理,身体也未能彻底康复。
到了七月,太后病情突然加重,数度昏厥,不省人事。宫中御医使尽浑身解数,针灸、推拿,还有喂服数根千年的老参,好不容易让太后病情稍稍稳定,恢复了一丝意识。但病势难去,失了行动能力,一直绵延悱恻,不论是进食,还是排泄,皆不能自理,需由宫女伺候。
所有人都知道,太后以七十有八的高寿,可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大限已至。朝堂内外,对此无不唏嘘感怀,心中皆默默叹息一声,一个时代即将结束。
说起这位太后,不论是她的拥护者,还是她的反对者,都会禁不住赞一句“女中尧舜”。
当年辛酉宫变,若非这位来自齐国的皇太后纵横辟阖,运筹帷幄,联合众多新老旧臣,一举粉碎了毅王夺门之乱,扶立年仅十三岁的乾元帝登位,说不定我大秦现在就是另外一个模样。
因为皇帝年幼,故而太后摄政,开启了与大秦群臣共治天下的五年。
在太后摄政期间,谨身自律,廉洁自奉,处事公正,启用了大批能力卓著的能臣贤吏,使得整个朝堂比较清明,一扫承德时期混乱和腐败的局面。
若是太后只有政治手腕,慑服群臣,那也只能维持我大秦政局不至崩乱,从而平稳地渡过五年,将权利移交给亲政的乾元帝。
但这位太后对治国理政却极具头脑,在秦国开启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新政革新。
她先是将登莱和松江辟为所谓的“经济革新区”,列为朝廷直隶府,施以不同于大秦经济和治理方法,引进齐国各类工业生产制造,鼓励工商,大力拓展对外贸易。
她还在国子监下开办新学,延揽学生、士子精习“齐国杂学”,研习诸般“奇技淫巧”之器。
更甚者,在每年科举考试之外,另设新学考试,不以四书五经为范,而是考核各类杂学,一旦某科“中第”,皆授九品工学郎,入职工部、户部、刑部,以及官办工坊、矿场,宛如前宋制科,选拔各类特殊人才。
在武事上,仿齐国模式,在南京创办武备学堂,培养新式军官。
乾元二十二年(1704年),在登州的齐国商人欲投资修建铁路,闹得朝堂内外议论不止,反对声迭起。
而当时已还政于乾元帝的太后却罕见的出面干预,力排众议,说服乾元帝应允齐国商人修筑铁路,并给予各项优惠条件。
大秦第一条铁路,就在太后的强势介入下,仅花费不到两年,便顺利建成通车。
铁路带来的好处,所有人都亲身见证了,不仅加速各地人员和物资的往来效率,还对中央政权有效掌控地方,发挥出积极的效应。
所有人在欢呼之余,也不无赞叹太后的深远眼光。
就当秦国上下准备铆足劲,在江南铁路建成通车后,于国内开展铁路建设高潮,却尴尬地发现,国库里的钱根本无法支撑朝廷修建太多的铁路。
准噶尔战争,辽东移民实边,青海平乱,对乌斯藏笼络推恩,还有西南地区的改土归流,以及时不时爆发的天灾,都让大秦的财政始终处于崩溃的边缘。
像齐国那般大建铁路,似乎还真的有点难以为继。
太后再次向乾元帝提出建议,可将部分地区铁路经营权放开,如同齐国在山东修建的铁路那般模式,引入民间商人资本。而对那些地方偏远,但战略价值极高的铁路建设,可向齐国贷款,借钱修路。
于是,大秦的铁路建设开始快速发展,二十多年来,累计通车里程达一千四百多公里,极大改善了境内部分地区的交通运输条件。
可以说,正是太后摄政和辅政(乾元帝亲政后,太后继续辅政近十年)的十余年中,通过改化革新,大力推行新政,提拔大量有为官员,为我大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从而为驱逐清虏,屡败准噶尔,收服乌斯藏,提供了雄厚的财力,以及强大的工业支撑。
然而,岁月无情催人老,仁承天德、睿智开明的大秦皇太后已然病势垂危,使得整个皇室都陷入悲悸之中,朝中群臣也是纷纷上表以为哀痛。
戌时一刻,太后从昏睡中醒转,在喝了小口参汤后,精神稍振,便命人传召皇帝来见。
“皇帝今日……杀了长兴侯?”太后齐子依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但语气却极为严厉地质问道:“你……何至于此!”
那毕竟是你的异母兄弟!
“朕不想前秦之嫪毐事在我大秦重演。”乾元帝先是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四下伺立的太监、宫女,随即伏下身子,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皇帝以为我是……赵姬吗?”太后齐子依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
“……”乾元帝漠然不语。
“这大秦,终究没有变成……我心中的……大秦。”太后齐子依眼角流出一串泪水,“这大秦,也不若曾生养我的……齐国。”
“母后,假以时日,我大秦定然会超越齐国。”乾元帝眉头皱了皱,语气坚定地说道。
“皇帝是不是一直想着……要挑战齐国?”太后齐子依微微侧头,看着一副踌躇满志的乾元帝,叹了一口气,“你……不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