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说的这些,都是共性,而更重要的,是大家的区别与个性。”郭康见众人都没有表示反对,继续道。
“个性?就是官府兼职教会这种么?”小让娜问。
“这是一个表现。当然,实际情况可比这个复杂多了。”郭康笑道:“非要说区别的话,可能得从五千年前讲起。不过时间有限,我就说简单点吧。”
“大家都是从‘天’、‘神’之类开始,由至高存在,给最高统治者授予权威。然后,最高统治者再把权威逐级下发,以这种方式建立秩序。在东方,这种情况非常明显。而自从罗马在欧洲的统治渐渐瓦解之后,这边就很少能见到了。”
“举个例子,大家知道唐朝中后期的藩镇吧。”他想了想,说道。
“这个知道。”小让娜也点点头:“这好像是个影响很大的历史时间段,我刚启蒙的时候就听老师讲过了。”
“没错,大家都认为藩镇割据是唐朝后半部分的重要特征。但实际上,这个‘割据’经常名不副实,藩镇也不是一直处于分裂和战乱状态。”郭康说。
“相当一部分藩镇是经济型的,兵力并不强,也没多少独立的倾向,反而是给朝廷提供钱粮的主力。边境藩镇和其他强势的军镇,也不见得就不听朝廷号令。相反,很多人乐意服从朝廷——或者至少表面上服从,还会纳贡、接收官爵,不希望在明面上闹僵。”
“就这样,唐朝在安史之乱之后,地方看似已经割据的情况下,依旧维持了一百多年。虽然时不时有人造反,但整体上还是维持着统一。一直到黄巢兴起,把局面彻底打破为止。”
“这里的原因也不算复杂。”郭康解释起来:“因为当时,不止朝廷在头痛藩镇会不会造反,藩镇内部也有一大堆问题。节度使要担心牙将会不会造反,牙将要担心牙兵会不会造反。这么一路下去,大家都在相互猜疑。”
“而其中原因,就是如刚才所说:这个时代的王朝,权威是逐级向下授权的。大家奉行的都是同一套理念,崇信的都是同一种神圣性来源。因此,权威的崩溃也不会到某一步就特意停止,只会一次崩到底。”
“所以,节度使要是觉得兵强马壮可以当天子,那牙兵就会觉得兵强马壮就可以当节度使。骄兵和悍将,是一同出现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住自己手下这帮士兵。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件事的风险太大了。”
“为了自保,藩镇上层经常需要借助朝廷在道义上的支持,因为这种道义可以提供组织能力,对下形成威慑。所以,除非是威望很高、对下属控制力很强的人,才有动机去造反。其他人不但动机不强,有时候甚至需要主动出走长安,投奔皇帝,来逃避藩镇内部的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