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你不就是想懒。”义母毫不留情地说。
“哪有,我说真的。”义父连忙回答:“等他有了些实际成果,能说服其他人,我就提前退休,让他来。咱们家的家业,早晚要让他接下来。这不得早点适应,才好么?”
完蛋了。郭康下意识地想。
果然,郭破奴立刻不乐意了。
“难道真的要让他成为郭氏将来的家主么?”郭破奴质问道。
“除了他,其他人也不行啊。”义父老老实实地回答:“你那几个堂弟,也天天就会舞枪弄棒。咱们需要的,是个和你叔爷爷一样,有谋略的人。康儿现在就是最好的选择啊。”
“那也可以有很多方式。让他做个顾问不行么?我们难道没有属吏和家臣?”郭破奴明显不接受这个回答:“非得让他姓郭,来当家主,才可以么?”
“破奴!不要再说了!”义母厉声喝道。
郭破奴暂时沉默下去,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义母明显还在生气,义父则有些担忧地看向郭康。
但郭康本人,却没有太大的情绪。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早有心理准备。在他看来,曹建遭遇的那种事情,在其他家庭一样会发生——他怀疑,自己一直同情曹家的私生子们,却也同时同情曹建,甚至总想帮他,可能也有这部分原因。
当然,这事儿曹建自己肯定也知道。毕竟,就郭破奴这张嘴,让她一直不对外人说,想想都不可能。
所以,狄奥多拉说,他目前比曹建的处境更好,不要去刺激人家。他虽然赞同,但其实也觉得,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甚至他自己可能才是那个一百步的。
曹建的兄弟们是私生子;郭康的姐姐虽然是嫡出,但又不是男丁。也不知道,他俩到底谁的位置更岌岌可危……
这件事细想起来,其实也很麻烦。
别的不说,郭氏夫妇现在依然有生育后代的可能。如果之后他多个弟弟,还表现出更高的军事才华,而且义父又足够长寿,那么郭康的位子,也确实不好说。
虽然大家都觉得,现在根本不缺带兵打仗的人,但军事天赋这东西,永远是最宝贵,也最能让人信服的。而郭康对自己最没信心的就是这里……
科技方面的东西,他可以照着记忆搬;对时局和战略的理解,可以参考他比其他人更多的历史经验;哪怕宗教、文化这些问题,也可以快速学习。但战场上的事情,他所知的理论到底对不对、能不能用得上,就完全不知道了。
不过,紫帐汗国这边的好处是,无论他最后能不能成为家族的主事人,都至少没有安全问题。
其他地方,族长可能会为了让亲子接任,除掉之前原定是继承人的、更年长的养子。但在这边,不管是家族内部的成员,还是其他柱国家族,都不可能允许有人这么做。
这里最重要的因素,反而不是个人道德和亲缘关心。
因为对各个家族来说,养子是重要的人才,而且经常是家族势力延续下去的保障。有人做这种事情,破坏的是整个紫帐汗国内部的互信。出了这种乱子,今后就别想再让人家安心给各族干活了。
国家的处境一直危机四伏,郭氏家族作为最重要的顶梁柱,也经历着完全相同的情况。因此,郭氏这样的家族,内部的结构和紫帐汗国整体,其实差不多。各支之间,更多地是一个维持郭氏家族,维持罗马利益的同盟关系。
族长的权威,很大一部分也是来自对家族成员和外姓受恩惠者,对于他本人功绩的认可。如果只有血统优势,那么不仅外人,家族内部也可能要有人质疑的。
所以郭破奴的质疑,攻击的方向其实歪了。哪怕说郭康不是亲生子,所以相比于其他人,发挥能力的限制更大,都比她这个奇怪的关注方向靠谱。
所以,郭康想了想,觉得还是直说更好。
“我当不当,其实无所谓。”他耸耸肩,说:“叔祖也不是嫡长子吧?照样主持了很长时间的家中事务。所以这件事,换谁都行。只要对家里,对国家更有好处,不需要太讲究。”
“我们对理想和目标的理解,可能不太一样吧。”他看了看郭破奴,说道:“你们听说过周穆王梦见神人的故事么?”
“那是什么?”郭破奴脱口而出,明显没听说过。
“是列子记载的一则故事。”郭康说:“据说,当年一位能幻化的神人,来到周穆王的宫廷。周穆王很高兴,用极高的礼仪接待他,把自己的寝宫让出来给他居住,用祭祀神灵的膳食供他饮食,选择美丽的女子乐队供他娱乐。”
“神人却认为,穆王的宫殿太矮太差,不可以居住;穆王的膳食又腥又臭,不可以享用;穆王的嫔妃羶臭还丑恶,不可以亲近。”
“穆王想竭尽全力让他满意,就专门给他另筑宫殿,建筑的设计、绘画的颜色,到了不能再巧妙的程度。五府的钱财全部耗尽,才把楼台建成。楼台高达千仞,比终南山还要高,称作中天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