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坦克一般的壮汉缓缓地从工作台上抬起头,摘下那能够在保护眼睛的同时对一部分视野进行区域放大的护目镜,一只手伸向工作台上一把沾着机油的步枪。
“……你从哪知道的?”他瞪着麦克尼尔,夏日酷热的旋风从破损的窗户中吹进了大厅。
“我以为您会装作不知情。”麦克尼尔挤出了一个笑容。
“否认没有意义,你能找到这里,就说明你已经有了答案。但凡带着自己的答案来我这里的人,没有哪个会因为我随便说几句话而改变自己的观点。”彼得洛夫闭上了眼睛,“我可以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然后用战斗解决问题。但是,我得考虑我的信誉……干出了这种事,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找我谈生意了。”
“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麦克尼尔把背包放在一旁,搬来旁边的一把椅子,不顾周围其他人的怪异目光,犹如毫无防备地同彼得洛夫交谈起来,“有个看起来很顽强实则软弱的家伙把这个词告诉了我,并坚称他只知道其名字而不知道其真实含义。幸运的是,他还同时供出了您的姓名和现居地。”
麦克尼尔的心情平静得很,他没有多余的紧张,在他确认对方没有理由产生敌意时,纵使对手的压迫感再强,他也不会为之动容。况且,他有理由认为,假如他在步入这座废弃城镇并找到彼得洛夫问话的过程中表现出片刻的犹豫和胆怯,彼得洛夫就会毫不迟疑地抡起工作台上的铁锤把他的脑袋当场开瓢。
“谁?”
“一个不值得我记住名字的人,我在文莱的一处废弃建筑群之中抓到了他和他那些穿着青色制服的同伙。当然,我可以多告诉您一件事:他们在文莱的那处据点,也是他们的另一群同伙供出来的。如果您寄希望于他们的纪律性和严格保密能够给您减少损失,还是趁早打消这心思吧。”
一楼大厅中忙碌着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穿着防弹背心和迷彩服的武装人员,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麦克尼尔。就在麦克尼尔和彼得洛夫聊天时,有几名武装人员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商场2楼的隐蔽角落,等待着其他同伴的行动。生活在东盟的土地上,无论是土生土长的东盟公民还是流亡到此地的外国难民,都该把求生当做是必须学会的头等大事。
彼得洛夫停下手边的工作,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隔着烟雾对麦克尼尔说道:
“我们这里只接杀人的生意,不提供情报买卖服务。如果你想找我本人聊天,只要不谈那些能让我们掉脑袋的秘密,我倒是欢迎。”
“您好像没听懂我的问题。”麦克尼尔重复了一遍,“我想问,【王鱼】是谁?”
“我不像【王鱼】吗?”彼得洛夫吐出了又一个烟圈。
“虽然历史上有过某些人在模仿他们自己的比赛中反而无法获得第一名的案例,但您确实不像。”麦克尼尔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您可以多想出几个说服我的理由,可是在我看来,不像就是不像。诚然,您和那些喜欢穿着青色制服的家伙之间存在某种合作关系,但您并不是在他们的犯罪网络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年轻的战士从口袋里掏出了口香糖,自己嚼着其中一粒,把另一粒递给了彼得洛夫。
“……不管您是决定否认,还是决定包揽下罪名,都应该对你们当前的活动有着清晰的认识。”他继续说着,“毕竟,从日本往东盟偷运核燃料这种罪名,一旦被曝光,东盟方面是不会有任何官方机构替你们开脱的。”
【王鱼】,既是那些被捕且并未选择自杀的【兰芳赤子】成员给他们的合作伙伴起的代号,也是麦克尼尔对敌人的犯罪集团中又一个庞大势力的称呼。事到如今,麦克尼尔基本可以确定几个重要事实:其一,身穿青色制服的【兰芳赤子】组织是钟复明集团的骨干,能够穿上那身青色制服的人往往会负责组织一些工作而非像兴亚会的血盟团民兵那样只能在街上打砸抢烧;其二,前往东盟各地的无主之地的外地移民,并不存在一个统一的内部组织,或者说他们更像是受【兰芳赤子】监督的下级机构。
但这样一来,麦克尼尔原先假设的一个存在于湄公河流域的独立组织或至少平行于【兰芳赤子】的【L组织】就成为了空壳子,即便将【和平破坏者】的影响力考虑在内,至今仍未露出明显活动踪迹的L组织仍然不太可能为钟复明集团在中南半岛的行动负总的责任。要不是麦克尼尔顺藤摸瓜地接连捣毁了多个【兰芳赤子】据点并抓获了大量侥幸未在战斗和审讯中自杀的青衣人,他也无从得知负责衔接钟复明集团各个运动的另一个关键组织似乎是不受钟复明本人制约的【王鱼】。
归根结底,【L组织】只是他自己起的代号,而【王鱼】却是在敌人的口中得到了证实的名字。
只要那些青衣人幸存并丧失了寻死的意志,岛田真司的研究所就会确保这群看似意志坚强的家伙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全部供出,其结果只是再次证明【兰芳赤子】的成员对他们的合作伙伴的真实情况也知之甚少。据一些人的供词称,【王鱼】的最大作用是在钟复明集团不方便出面的地方完成其计划,尤其是在目前钟复明集团越来越树大招风的情况下,这种配合能够有效地转移东盟国家宪兵队等机构的关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