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伯顿只思考了几秒,就否定了对方的想法。别说麦克尼尔不在,麦克尼尔在的时候也不会同意的。
“我不认为把事情扩大化会对我们有益。”伯顿循循善诱地劝对面的民兵指挥官采用更温和的手段,“在我看来,他并不是持有某种理性的观点,而是像过去的狂热信徒那样,把自己的生存方式用宗教的办法限制住了……因此就得出了这么偏离常理的结论和思维方式。大家想的无非是多赚一些钱,多买一些消费品,多找几个女人——忘了前一句,总之,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而专门在某些晦涩的概念上执迷不悟的家伙,只是陷入了另一种宗教中。”
这是伯顿的真实想法,也是他看待许多脱离现实生活的人——无论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还是失去理智的狂热信徒——的基本态度。麦克尼尔?不,麦克尼尔从骨子里就是个很务实的人,伯顿对此十分肯定,况且麦克尼尔有时候甚至比他还要冷血,这样的人绝非能够和理想主义沾边的乐天派。
甩掉了民兵指挥官的唠叨后,伯顿用剩下的时间处理了当地民兵组织和警察们呈阅给他审批的几份文件。时间过得飞快,他需要用自己的经验和直觉来判断书面报告背后的隐喻。能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人自有其生存方式,伯顿非常清楚自己作为不受欢迎的外来者的定位,他愿意在许多事情上征求当地人的意见。只要能让本地的秩序有所好转,多抓几个人或者多放走几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他翻阅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案例,脑海里仍旧惦记着他的生意。麦克尼尔还是太仁慈了,或者说麦克尼尔愿意去拯救一切还有利用价值的人。伯顿不这么看,他更愿意直截了当地把那些危害秩序稳定性的家伙全部消灭,而不是把那些人送去建筑工地或是工厂当工人。偶尔他会在麦克尼尔面前表现出同等的感慨,但那只是他为了避免惹怒麦克尼尔而做出的必要妥协。谁会关心这些生来注定要被淘汰的人呢?他们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被从【体面的正常人】的行列中淘汰掉,伯顿一点都不关心。
他更在乎他的股票,还有他投资的五花八门的新产品。
到午休开始前,伯顿抽空和正在新加坡办公的麦克尼尔进行了联系,有些事他仍然需要征求麦克尼尔的意见才能去办。
“……你是说,最迟到明年年初,就会有一次规模惊人的股票崩盘?”睡眼惺忪地躲在宾馆里看电视的麦克尼尔吃惊地张大了嘴,“上次你在韩国搞投机交易,结果被幕后的操盘人没收了全部工具,连账号都神秘消失了……这一次我劝你小心一点,你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也能看出来,甚至……也许那就是他们策划的。”
“我知道。”伯顿接纳了麦克尼尔的建议,转而抛出了他的新点子,“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或许是好事,迄今为止我确保自己拥有能在类似的灾难中牟利的能力。这些钱该用在什么地方呢?我们已经悄悄地资助了老谷县的民兵组织并反过来让他们效忠于我们,但我怕更大的动作引起东盟军的警惕。”
“那就向老谷县发放贷款吧。”麦克尼尔漫不经心地说道,“而且要摆出一副我们求着他们收下我们的钱的姿态,降低他们的戒备心。来自东盟官方机构的拨款,估计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消失,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巩固我们在这里的影响力。”
“好主意。”伯顿嘿嘿一笑,“可惜了,我们的对手想不出这样的办法。他们确实凶横,也确实狡猾,竟然想到了通过改变东盟边境地区的人口比例来逐渐夺权的方案,只可惜这样的策略还是太容易被识破了。”
麦克尼尔没有笑,他不认为敌人没有考虑过类似的办法。不,或许那是基于某种道德上的傲慢和不屑,通过商业和经济上的手段获取对应的地位可能会被他们看成一种值得羞愧的行为。事实上,在东盟横冲直撞却仍未受到惩戒的钟复明还有他的盟友们拥有着连韩处安都忌惮的力量,麦克尼尔丝毫不敢嘲笑这样难缠的对手。
继北婆罗洲疑似【兰芳赤子】训练基地的山庄被麦克尼尔和戴斯蒙德·卢塔甘达的雇佣兵捣毁后,接管了山庄的东盟国家宪兵从山庄的废墟中查获了大量足以对【兰芳赤子】这一组织定罪的证据,光是地下室里堆积如山的人类尸骨就已经把心理承受能力稍微脆弱一些的国家宪兵搜查人员吓得精神失常。但是,直到现在,不仅【兰芳赤子】没有进行任何反击,兴亚会方面也保持着诡异的安静,桑松提交的种种证据资料石沉大海,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他不得不赞同伊德里斯沙阿的说法。在这场牵扯到东盟执政集团各派力量和东盟军不同派系的混战中,想把敌人逼上绝路,为时尚早。
“说点高兴的事情吧。”伯顿见麦克尼尔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也怕麦克尼尔产生不该有的联想,“你押送到新加坡的那些【货物】……”
“死了两个。”麦克尼尔面无表情地答道。
“不会吧?”伯顿愣住了,“在那么严密的保护下,怎么还会出现伤亡?”
“说来复杂。”迈克尔·麦克尼尔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随后恢复了原状,“把他们关进收容设施之前,有个人提出要去买一瓶饮料。我当时想,我们躲过了这一路上的追杀,又蒙苏丹陛下的庇护而躲开了后半程的追击,这时候让他们去自由活动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不料,喝了饮料的人几个小时后就死在了收容设施里。”
麦克尼尔说到这里,彼得·伯顿已经猜出了对方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