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尼尔参观过许多用于纪念GDI牺牲将士的纪念馆和墓地,其中一些纪念馆和墓地里就埋着他的战友。在那里,纵使身边空无一人,他仍然能够感受到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感到战友的灵魂依稀用着他眼睛在见证那个并没有变得更好的世界。而在这里,他产生了另一种截然相反的体验。这些活生生的人就像空气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不能令他的胸膛中催生出半点有关生机勃勃的臆想。
绕过几栋破败的房屋,空荡荡的水田让桑松明显地感到惊讶,以至于他停下了脚步并使得后方的伯顿撞上了他的后背。几名戴着斗笠的村民站在水田中劳作,他们看到桑松快步走向水田边,大叫几声,拿起田边的农具站在水田外侧,那意思明显是拒绝桑松等人再靠近半步。
“桑松司令官,您看……”麦克尼尔走向堆积在道路旁的一小堆已经被收割下来的稻穗,他凭着直觉认为这一小堆稻穗只会占据水田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但他不太肯定村庄中的粮食是否储藏在其他仓库中,“他们对我们这么畏惧,难道是因为有人之前抢走了他们的粮食?”
“不可能。”桑松斩钉截铁地否认了麦克尼尔的说法,“韩议长已经严令禁止交战区的指挥官【就地调度补给】。”
后面的其他卫兵试图和村民接触,可这些大胆地聚拢过来包围他们的村民一见到卫兵接近,便迅速地逃开了。村民们小心地控制着和这些不速之客之间的距离,既不让他们脱离视线又不想和他们近距离接触。
“司令官,那条命令会有人去认真执行吗?”伯顿皱起了眉头,“嗯,我没有怀疑军纪的想法,但我的意思是……假如说有人还在干类似的事情,我们有什么对应的惩罚措施吗?”
没等桑松回答,附近传来了几声狗叫,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喊声和各种不同的叫骂声。被村子里的诸多乱象困扰的桑松仿佛找到了突破口,大手一挥,便和几名随从一同离开水田、沿着坡道赶回村子前方,而附近围观他们的村民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加快了脚步。麦克尼尔寸步不离地跟随着桑松,他还不想这么快地丢掉自己的摇钱树。
尽管他的摇钱树其实应该是伯顿。
哪怕是队伍中远离军队时间最长的桑松也是年轻时参加过兴亚会夺取吕宋岛的战役的狠角色,整个团队中没有任何人在体力上存在缺陷。没过多久,他们就跑到了发生意外的现场,并惊愕地目睹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色大狗追着手足无措的居民们撕咬。
大狗能拥有威胁到人类的能力并非是稀奇的事情,况且忠实的大狗们能够在特殊场合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也是工作犬仍然在许多机构中服务的原因。然而,就算这条看起来比村民们都壮实的大狗确实凶猛,村民中却没有人敢还手,他们只是一味地逃跑。连那些见了麦克尼尔等人后偷偷地捡起农具的村民们都吓得逃开了,仿佛这套黑色的大狗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能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
“哎呀!”彼得·伯顿刚看到这条大狗,立刻惊叫出声,“真是条好狗,我可得弄一条!”
“……你又懂了?”麦克尼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么说,它还是一条名贵的狗咯?”
“当然!”不顾桑松异样的眼光,伯顿滔滔不绝地谈起了他的识狗经验,“我跟你讲,看狗是一门学问,主要有4条规则……”他很快发现麦克尼尔对这个话题根本不感兴趣,只得迅速地讲到了重点,“我是说,这么贵的狗,而且还拴着用金扣搭接起来的皮带,肯定不是这里的村民能养得起的。”
麦克尼尔不关心这条狗多么值钱,他只知道附近的村民面对一条疯狂地咬人的大狗却不敢用手中的农具还击这件事实在是诡异。没等他思考出背后的逻辑,大狗又追上了一个跑得稍慢一些的小孩,张开血盆大口就对准脖子咬下去。那个不会超过7岁的孩子躺在地上拼命地挣扎,无奈瘦骨嶙峋又营养不良的他实在敌不过大狗,被咬得皮开肉绽。
“把这条狗赶走。”桑松下达了命令。
就在这一瞬间,彼得·伯顿早已挺身而出,冲向了那条大狗。他飞起一脚把那条狗从孩子的身上踢飞出去,狗身重重地撞在附近的栅栏上。没等那条狗爬起来,彼得·伯顿又怒吼一声,全速冲向黑色大狗,徒手将大狗按在地上,挥起拳头朝着狗头就打。要说伯顿平日虽然在个人爱好上堪称五毒俱全,动手的时候绝不含糊,他这拳脚用上了杀人的力气,三拳两脚之下便把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黑色大狗打得气息奄奄。
“嘿,要是你没惹上我,我肯定会想办法把你偷回去。”伯顿一面对大狗饱以老拳,一面惋惜地自言自语着,“但是呢,我现在有两个理由要宰了你:第一,你不是一条野狗,是代替你的主人出来咬人的;第二,用钱能买到的狗和用钱买不到的信誉,哪一个更值钱,我心里还是清楚的。”他自信地翘起了嘴角,“可不能让麦克尼尔把我看扁了。”
以打拳击的本事,伯顿只用了不到半分钟就把凶神恶煞的黑色大狗打得骨断筋折、脑浆迸出,就算是希腊药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再世都不能将其救活了。
“伯顿!”麦克尼尔手脚冰凉,“……你怎么能随便把这条狗杀了?我们还不知道它背后到底有——”
“有谁?”伯顿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平时总说服务公民的可是你啊,现在东盟的公民们就在我们眼前受害,置之不理可不是我们应有的作风。”他拍了拍胸膛,冲着附近呆若木鸡的村民们露出满口大白牙,“……再说,桑松司令官也是这么想的吧?先要让本地的公民信任我们,这样才能让他们听我们的吩咐啊。不过是一条稍微名贵一点的狗而已,杀了便杀了。它背后的主人是谁,关我什么事?”
乔贝托·桑松推了推墨镜,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麦克尼尔瞪了伯顿一眼,也扭头离开了。刚充当了一次英雄的伯顿不知所措,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得灰溜溜地跟随着其他同伴向着村子的出口走去。围观他们的村民们没有因为伯顿的义举而欢呼或是涌过来感谢他们,而是继续保持着诡异的观察姿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伯顿啊,咱们刚到这地方,连环境都不熟悉,不适合贸然做打破规矩的事情。”麦克尼尔屡屡回头不安地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村落,“你以为是帮他们做了好事,可他们根本就不感激你。想想那些被牛和猴子逼得无路可走的印度人吧,你若是驱赶了牛和猴子,他们反过来还要痛恨你呢。”
“麦克尼尔的意见是正确的。”桑松一本正经地端着架子,“况且,兴亚会在附近缺乏可信的指挥官,第5军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依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