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近港口,巡逻的鱼雷艇变少了,这使得游艇总算有了一些自由活动的空间。码头边上,成千上万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着船只和里外两侧躁动不安的平民,那些不时地从人群头顶飞过的无人机和地面上被固定好的机枪炮塔每时每刻都在警示着某些试图违反规矩的危险人物。
“咱们的运气是不是用光了?”跟着麦克尼尔一起下楼的伯顿谨慎地抓着扶手,“在缅甸的时候差点被枪毙,到了这里又碰上兵变。”
“军阀嘛,做出什么事情都不会让我奇怪的。”麦克尼尔想起了那些无人机,“让他们使用这些高科技武器恐怕只会带来更多的惨剧。”
麦克尼尔和游艇上的其他乘客刚离开,一群士兵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他担心地朝着游艇的位置看了看,又暂时说服自己别那么杞人忧天。如果这些士兵由于贪婪或是其他原因而把卢塔甘达的游艇拆得七零八落,戴斯蒙德·卢塔甘达会头一个把那些人的脑袋拧下来。
理论上,他们只需要等待士兵的检查工作完成即可,也许卢塔甘达还需要给游艇补充一些物资。不过,眼下附近的情况堪称彻底混乱,连那些高声喊叫着训斥下属的军官都不一定能有效地维持秩序。因此,在踏上码头后不久,卢塔甘达便立即决定前去寻找信得过的盟友帮他们尽快脱离此地。
麦克尼尔和伯顿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码头附近打转。他们猜测这些隔离墙是用来划分城市内不同身份的人居住的地区的,此处码头恰好不在外侧,这让他们幸运地免于目睹某些不堪入目的场景。四面八方的全息投影都在骄傲地向这座城市的居民甚至是全东盟的公民宣布发生在城市里的重大历史性事件。
“老兄,你不是想知道我说的蓝区城市是什么模样吗?”麦克尼尔指着流光溢彩的办公楼下方手脚并用地爬行着的乞丐和流浪汉,“这就是。”
“……见鬼,那隔离墙是不是也符合它的特征?”伯顿以他丰富的想象力找出了双方之间的共性。
“没错。”麦克尼尔回头看着街道左侧的围墙,“只不过,蓝区的城市通常不会在内部建造额外的隔离墙。如果出现了那种情况……大概是为了防止居民的叛乱吧。”
“喂,假如GDI糊涂到了在城市内部设置隔离墙的程度,纵使出现了居民叛乱,难道那不是下令建造隔离墙的人自己引起的吗?”伯顿烦躁地跺着脚,“……哎呀,本来想在这里找个机会赚钱,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戏了。”
除了士兵之外,街道上还有许多穿着统一褐色制服的人员协助军人维持秩序。他们没有携带枪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用来防身的短棍。偶尔有一些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军官有说有笑地从附近的街道旁路过,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后的喜悦。
尽管城市内部不乏标志着破败迹象的现象,能够覆盖大半个城市的全息投影终归证明负责完善和建造基础设施的工程师、市政管理人员一度认真负责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现在,这些几乎全方位环绕着麦克尼尔的全息投影中,一半在为市民标注当前可通行的道路,另一半在播放导致今天这种局面出现的大人物们穷尽文采构思出的声明。
两张全息投影图像浮现在麦克尼尔眼前,上面还打上了大大的红色叉号。这两位都戴着眼镜也都谢顶的中年男子就是东盟的现任总统和总理——准确地说,是在今天也就是2114年1月28日凌晨三点钟之前——他们如今已经沦为了军队的阶下囚。
“……关于国会议员的资格审查也将立即进行,为了确保这些除了行贿和受贿之外一无所知的蛀虫不会逃脱法律的制裁,本届国会将就此解散……”
同样戴着红色贝雷帽、红底领章上标着三颗银星的东盟军将军唾沫横飞地宣读着军人们拟定的宣言。
“合众国是肯定回不去了,那地方现在成了地理名词。”麦克尼尔用手边的彩色纸片从街边几乎要关门的超市里买了两瓶可乐,递给伯顿一瓶,“所以咱们这一次是要……对付他们?”
“不像是,在了解前因后果之前,我觉得咱们应该先避免被卷入冲突中。”伯顿连连摇头,“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还是随时能被他们杀掉的小人物。”
“……即日起,为着恢复被过去十几年来无数无能官僚践踏的法律的尊严,为着切实保障公民的权利、复兴亚洲诸民族,非法的《东盟宪法》也将中止。以《再生组织令》为依据,由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负责制定代表公民的新法律。”那名东盟军将领还在长篇大论地宣读他们的纲领,“下面,请国家重建最高会议议长韩处安上将发表讲话!”
伯顿提议先去买手机,他有理由认为22世纪的智能手机更好用一些,但他的想法被麦克尼尔无情地驳回了。在他们摆脱四处奔波的不稳定生存环境之前,给别人一个用于追踪自己的工具显然会带来麻烦。于是,他们借用了叶真的手机来搜索信息,这能使得他们看上去不至于那么无知。
“……这个连头发都全白的家伙居然还不到五十岁?”伯顿大吃一惊,反复对比着网络上的新闻记录和正在发表讲话的韩处安的形象,“他是怎么把头发弄成全白的?”
“……至少他还有头发。”麦克尼尔不知为何而立即变得沮丧起来,“我五十岁的时候……哦,第三次泰伯利亚战争快要爆发了。”
不仅是卢塔甘达跑去联络他的熟人,叶真也在这么做。麦克尼尔把手机还给叶真,自己和伯顿继续在附近的街道上游荡。起初他猜想东盟军可能会成为他们的大敌,但在他们刚刚了解了兵变首领韩处安的生平后,这种偏见暂时消退了不少。
现年48岁的东盟陆军上将、陆军总司令韩处安是个没有半点发福趋势的中年华裔男子,他爬上这个位置还不到两年,而他走到这一步却花了更久。12年之前,也就是2102年,时任东盟陆军准将、陆军第1旅旅长的韩处安由于拒绝执行上级的屠杀命令,在湄公河畔公然举兵反叛(至少官方新闻内容是这么说的),并以中南半岛为基地逐渐南下,最终成为了东盟境内最强大的军阀之一。
根据这位陆军总司令的说法,他此次进行兵变的理由,其一是实在看不下去腐败,其二是不想再打仗了。许多东盟公民从出生开始就在目睹战争,直到走进坟墓也没能逃出战争的阴影。作为东盟的头号军阀,韩处安自然有信心说服其他军阀放弃抵抗、形式上让东盟回归和平。
军阀谈和平,简直就是开玩笑。麦克尼尔不打算相信这些话,伯顿也不打算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