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地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框。经历过险些致命的网络问题以后,他仔仔细细检查了手机设置,还有剩余的话费。没有任何看得出来的毛病,但他还是决定回去就把这手机换掉。它搞不好已经在寂静号穿越某片特殊区域时就故障了,寄宿了一个意图谋杀他的宇宙恶灵。而为了避免来自官方的麻烦,他还在警察赶到前删掉了那两条发送失败的消息,改为询问莫莫罗什么时候方便跟他在梨海市碰个头。他甚至不敢打电话交代情况,因为眼下就连雷根贝格都能冒出个罗得,他可说不准自己的通讯安全是不是真能得到保障了。
莫莫罗还是没有回复他。这次的延迟至少已有七个小时,不禁让罗彬瀚怀疑永光族是否也遇到了麻烦。他劝说自己再多等半天,别轻易把敏感信息发到网上,手上却忍不住反复打开莫莫罗的身份资料,或是回翻之前他们互相发送的图片。他漫无边际地想象那个秘密,那件荆璜和雅莱丽伽瞒着他的事,莫莫罗正背着他进行的秘密行动。也许罗得只是个开始,很快全世界的人都会一头撞死在别人家门口。
这个念头让罗彬瀚很不合时宜地笑了,直到他发现汉娜正偷偷打量着他的手机。这可不是乖学生该做的事情。他立刻把手机收起来,然后笑眯眯地瞧着汉娜。如此明显的表示却不能叫这丫头知难而退,她满面无辜地眨着眼睛:“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不过是和朋友聊聊电影。”罗彬瀚说,“反正今天咱们是别想出门了,我正考虑找点有意思的东西看看。”
“你想看什么?”
这正是罗彬瀚暗自等待的问题。他不怀好意地搜出那部名叫《狐狸与猎狗》的动画电影,把它拿在汉娜面前晃。“我觉得我们该看点温馨的片子,”他阴险地说,“一对两小无猜的动物伙伴,最后因为人类反目成仇。你觉得怎么样?”
汉娜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肯定看过这部片子。”她回忆着说,“那是小学的事了,但我还记得里头有个老奶奶,还有一头熊——狗和狐狸长大后本来已经分开了,成为了敌人。是那头熊的袭击叫它们和好的,对吗?”
罗彬瀚并没真的看过这部片子。他只能不置可否地在手机上搜起剧情梗概。
“我记得是这样没错。”汉娜相当确信地继续说,“不过我不喜欢这部片子,老套的大团圆。我倒是更喜欢它的原著,我想应该是同名。狐狸是被人类养大的,这点和电影一样,不过它和猎狗从来不是朋友。实际上那只猎狗一直为猎人追杀狐狸,他们还杀了它的孩子和配偶。”
罗彬瀚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过汉娜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他们最后抓住了狐狸。”她带着几分愉快地口吻说,“终于把它干掉了。老猎人既然完成了目的,就得收拾行李进养老院去了。但那里是不准养狗的呀!所以,在搬进去以前,他就亲自用枪把那只忠诚的猎狗打死了。”
一片树叶在街头静悄悄落下。汉娜若有所思地点着自己的手指:“我好奇他们为何要把电影拍成一个温馨故事。”
“也许,”罗彬瀚说,“为了让大部分孩子不必在影院里尖叫痛哭?”
“没有工作和退休金的确是怪吓人的。”汉娜赞同道,“一个乡下人终日酗酒,滥交,把杀死野生狐狸和受人吹捧当作人生的最终追求,英雄的伟大成就,最后被城市化经济无情地抛弃。我觉得这非常有警示意义。”
“那么猎狗呢?”罗彬瀚提醒她,“被主人背叛和杀死的那一只?”
“噢,那难道不是注定的吗?”汉娜自然地说,“既然它为这样一个不太聪明的主人效忠,我想它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下场。它死前还相信着他,舔着他的手呢!可既然它已经看到人是怎样对待狐狸的,就该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位置。它太相信自己和人类是一体的了。”
“狐狸也死了。”罗彬瀚补充道。
“优先消灭反对派。”汉娜思考着说,“我还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什么高深的政治隐喻——我们的社会素来就是这样做事的。”
罗彬瀚开始从头到脚地打量她,仿佛他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他没有大惊小怪,因为互联网时代的小孩完全可能像个外星带路党。他只是诧异于她是接受得这么自然和平静,紧接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她昨夜拿着枪的样子。
“昨晚你觉得害怕吗?”他问道,“在那个疯子发作的时候?”
“当然,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那样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