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这一幕的周雨,非但无法从中感到好笑,反而莫名地觉得压抑起来。即便是在火车上目睹老人的突变,也没有此刻这种状态令他感到不快。
最后,老人套上了鞋,向着卧室走去。他在一片漆黑中走到床边,面对窗户坐下,然后他的身形便一动不动了。
两人跟着走入室内。当李理打开门边的灯时,老人的背影依旧毫无反应。
“……李理?”
“就如你所见,先生,此地就是我们这位旅伴的终点站。”
带着细微的惶惑,周雨绕过床尾,来到老人的正面。他发现老人的表情正在不断发生着变化。他那自火车上定格的笑容逐渐消逝,皱纹加深,目光茫然。那是深夜失眠的孤独者才有的状态。
与那副疲态相反,他满头的银丝反倒混入了少许黑发,杂糅成斑驳的灰色。这种返老还童的现象持续得很短,大概十几秒就完全停止了。除了发色,老人的面孔几乎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就在周雨发呆的时候,李理也从门口走了过来。
“当我发现自己无法离开米根竹市太远后,我开始尝试调换研究这件事的思路。”她说,“譬如,我设法拜访了米根竹大学的一位教授,他在宏观经济学方面很有见解。我向他请教米根竹市的产业结构,得到了答复是极有意思的。他说米根竹市是个典型的服务业城市,比如饮食和娱乐业——但我注意到,当我问及旅游业状况时,他却变得语焉不详。工业的比重在百分之二十左右,农业则几近于无。这使我感到好奇,显而易见市内的耕种土地不足以满足人口需求,那么超市与菜市场内的食物从何而来?我只得再跑去调查这儿的物流产业,然后这事又变得更加复杂了,使我不得不关注到地价与气象问题。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我简直快成了研究这座城市的专家。”
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往事,她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然后继续说:“我走了许多弯路,其中过程不必赘述。等我发觉自己一直忽视了某个最古老、最重要的产业之一时,我才懂得了笼城存在的意义——周雨先生,你在米根竹市看到过公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