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僵硬地望着这一幕。他看着鹈鹕站起来炫耀鸟嘴,跟着用嘴梳了梳翅膀底下的毛,然后又盘坐回原地。他仍然瞪眼等待着,直到鹈鹕开始睡觉。
“玄虹先生和邦邦先生被夹没了!”莫莫罗激动地喊道,“罗先生,我们必须马上去营救他们!”
罗彬瀚不知怎么感到十分的镇静,就好像早知道海盗头子会有这么一天。他抓住莫莫罗的胳膊说:“老莫别慌。夹都夹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交保护费就是这个下场。”
“罗先生是说我们现在应该给鹈鹕先生收钱吗?”
“那倒也不必。”罗彬瀚说,“鸟还收钱像话吗?老莫你变吧,我们上去把它鸟嘴掰开,把那俩夹走的掏出来。先变身,然后记得把我也带上。”
“那样太危险了,罗先生,请你还是先在安全区域观战。”
“放屁,”罗彬瀚说,“我什么运气我心里没数?真要落单了我他妈才不安全。”
莫莫罗感动地看着他,用力地点点头说:“好的罗先生,那么我们一起上吧!”
银石巨人在光芒中出现,罗彬瀚坐在巨人的肩头,视线几乎已经能与峰顶持平。他们心意如一,气势如虎地扑向山峰,先一脚踏上峰腰,然后将两只坚不可摧的巨掌抓向鹈鹕的金喙。
“夹人偿命!”罗彬瀚替莫莫罗呼喝道。
鹈鹕又一次睁开眼睛。它缓慢而平静地抬起头,张开巨喙。那金色的喙伸过峰顶,伸过巨人的肩膀与头,伸过无限的天空与土地,随后熟练地合拢,把罗彬瀚和莫莫罗一起夹住。
它优雅地仰起头,把新闯入的两位来客夹没在风中。
那是罗彬瀚对这场战斗的最后印象。他没法解释那是怎么办到的,但当鹈鹕之喙从天地两端闭合,他便好似落进一个无底洞中。在混乱与黑暗中他丢失了莫莫罗的踪迹,身不由己地摔落在地面上。那绝非柔软湿热的生物食道或消化器官,而是松软的沙土地面。泥沙还带着点黏性,似乎含有少量水分。
这一切是罗彬瀚在三秒钟内判断出来的情况。因着丰富的突发状况经验,他在着陆的第一时间用手指摸探着地面。他不敢贸然睁开眼睛,因为在过去曾又一次也是这样——他从一个桌子底下钻进去,接着却空间跳跃到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迷宫里。如果眼下他身边的人是马林倒也不赖,可也许此刻离他最近的是电磁波,星光,以及无尽的噩梦。他还该死地没穿防护服,没准早就已经掉进了星星的股掌之间。
他躺在地上,没太多时间后悔,更多地是大声呼喊莫莫罗。没人给他回应,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
求援尝试徒劳地进行了一分钟,然后罗彬瀚只得无可奈何地睁开眼。他首先只抬起一丝眼皮,眯着眼观察周边。
他在正前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鹈鹕,通体呈现出接近漆黑的黯红色,与这片土地的色调很接近,尾部雪白皎亮,眼周则长满淡金的绒毛,还有一只橙红色的巨喙。它看起来和把罗彬瀚送来的那只十分相似,只是上色者的审美不同。然而还有另一项差异比外貌更为重要——那就是它已经死了。
某种极端暴力的惨祸曾发生在它身上。它的爪翅已然脱落,巨喙弯折,背部千疮百孔,像曾被一千支剑自天上刺穿。那些伤口放干了它的血,濡湿了整片空地。
罗彬瀚侧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这具横死的尸体。他仍然觉得情绪还算稳定,只是首先把手伸到外套里侧,摸到自己的枪和匕首。他确定这两样东西都在原位,紧接着才慢慢移动视线,按那些伤口的情况追溯向天空。
他看到空中覆盖着一张发光的网。
那是无数黄金之光所罗列的奇怪纹路,所有的光都从遥不可及的天外射来,汇集到他头顶的天空。它们编织得如此细致、精准,比蜘蛛结成的网更富几何美感。
罗彬瀚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喘了几口气,然后不顾一切地向着鹈鹕的尸体爬去。恐惧的感觉终于开始在他胸膛里蔓延,但那并非因为天空中的光丝,而是在那天之罗网的更高处——无数长着光亮翅膀的眼球正如火流星般巡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