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出来的?”酒红马尾盯着那像素模糊的图片问。
罗彬瀚把这件事轻轻带过,让她说说自己母亲的事。但酒红马尾能记得的部分实在不多,她当时太小了,只知道母亲走失了,父亲带着她去山里找人,就在那里他们发现了野人和母亲。
“他们也想把我和爸爸带走,但是妈妈却不同意。我跟着她,她就把我放回草丛里。她肯定是觉得爸爸不适合这里,而又不想让他一个人留下,所以也不让我来。不过现在我长大,所以情况就不同了。”
“是不同了。”罗彬瀚说。
天际浮现出第一缕曙光,勾勒出虚空与云河的边界。罗彬瀚终于从草地上站起来,拉着她往山顶走去。
酒红马尾唠唠叨叨,不停地问他们要去哪儿。直到他们登上顶峰,她还搞不清眼下的状况,抱怨他害自己光脚走路。
“往下看。”罗彬瀚说。
酒红马尾低下头,声音立刻从抱怨变成了尖叫。他们所站的山顶下正是野人们聚居的盆地,在黎明之际一览无余地展露出来。这时天色尚早,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晨风中活动。
罗彬瀚任由酒红马尾发疯,自己则用视线找到村落边缘的一片新营地。那些宿屋是由麻布和树枝临时搭成的,还有一些藤蔓帮忙缠绕固定。他猜测后者是蓝鹊的手笔。
此时那片营地里也几乎看不到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赶了一整夜路,抵达后便都累得睡着了。在那一片沉沉酣睡的安宁中,只有一个老妇人在外头游荡。
她没有走路,而是坐在一辆怪模怪样的木板车上。那车的底板由木料拼成,偏偏还安着金属轴与滑板车似的橡胶轮子。老妇人就把自己放在这样一辆滑稽的板车上,用两根木棍划动地面,在人踪隐匿的黎明时分到处溜溜达达。
罗彬瀚让酒红马尾看向那里,然后便再也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把时间留给酒红马尾,自己则突然有点思念故乡,于是从引力器里掏掏摸摸。等到把所有杂物都拿出来以后,他总算找到了放在最里头的银质打火机。
“现在高兴了吗?”罗彬瀚玩着打火机说。
酒红马尾转过头,泪光闪闪地望着他。她想要说点什么,可罗彬瀚阻止了她。
“刚才你跟我讲了你母亲的故事。”他对酒红马尾说,“现在我也跟你讲一个。”
酒红马尾眨了一下眼睛,看上去有点困惑。罗彬瀚却视而不见地继续说:“以前有一只小蝌蚪,天天想着要找妈妈。但它非常聪明,早就知道妈妈和自己长得不一样,还明白自己太小了,没法登上岸去。所以它就耐心地等着,等到自己长得足够大了,才跑上岸去找妈妈。但它无论怎么找,都没能见着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青蛙。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酒红马尾摇了摇头。
“因为它不是一只蝌蚪。”罗彬瀚说,“它是从青蛙卵里生出来的寄生虫。虫子小时候碰巧长得像蝌蚪,可长大以后就不会像青蛙了。”
晨曦之光洒落寂静的山顶。早霞宛如流动的火浆,可当晓风从那面吹来时,罗彬瀚还是感到自己冷得手指痉挛。
“茜芮。”他放下打火机说,“你一百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