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有德行就容易靠此统治天下,没有德行就容易由此而亡国。所以周王朝强盛的时候,天下和睦,诸侯、四方外族没有不臣服的,全都奉上他们的贡赋。然而,待到周王朝衰弱之后,天下便没有谁再前来朝贡了,周王朝便也无法驾驭制约各诸侯了。这不仅是由于它的德行微薄,而且是由于形势衰弱了的缘故。
陛下夺取天下与周朝却有所不同。周朝立国之本为德,而陛下立国之本为战,陛下从沛县起事开始,先后席卷蜀、汉地区,平定三秦,与项羽战于荥阳、争夺于成皋,大战七十多次,小战四十多次,使天下百姓血流成河,父子枯骨暴露于野,横尸遍野不可胜数,悲惨哭声不绝于耳。这种情况下却要和周朝兴盛时期相比,我认为并不妥当。
洛阳虽是天下中心,却也四面受敌,无险可守,一旦天下大乱必成四战之地。而关中在秦国的治理下,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加之地形险要,四面均有要塞作为依托,即使天下大乱,关中也是可以保全的。”
听了娄敬的分析,原本已经做出决断的刘邦,却重新犹豫了起来,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断,便表示自己需要再思虑一番,让人带娄敬下去休息。
次日,刘邦召集群臣,针对定都事宜重新展开廷议,并将娄敬的一番主张说与群臣。
闻言,那些来自于关中的大臣自然纷纷表示支持建都关中,而那些来自于关东地区的大臣,则因为眷恋故土高声表示反对,朝堂上顿时吵成了一片。
有人说道,“关中固然是四塞之地,但洛阳东有成皋、西有崤函、渑池,背靠黄河,前临伊、雒二水,同样易守难攻。”
见刘邦仍然犹豫,更有人抛出了 “周朝定都洛阳,传承了几百年;而秦朝定都咸阳,不过才传了十几年,可见洛阳才是龙兴之地”的言论。
这种说法虽然虚无缥缈,但毕竟事关国运,谁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轻易反驳,结果此言论一出,原本吵闹的朝堂立即便安静了下来。
这时,思虑良久的张良轻咳一声,上前沉声道,“臣赞同娄敬的主张。洛阳虽然也有天然险要,但其腹地太小,方圆不过数百里,且土地贫瘠,又容易四面受敌,非用武治国之都。关中则东有崤函之险,西有陇蜀丛山之溢,土地肥美、沃野千里,再加上南有巴蜀的富饶土地,北有可牧放牛马的大草原。既有北、西、南三面的险要可以固守,又可向东控制诸侯。诸侯安定,则黄河、渭水可开通漕运,运输天下的粮食,供给京师所需;如果诸侯有变,则可顺流东下运输粮草,足以维持军队的补给。这才是所谓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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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的分析不仅全面深刻,再加上张良辅佐刘邦日久,在文臣武将之中颇有声望,且极受刘邦的宠信倚重,见到他也支持建都关中,在没有充分理由的情况下,无人再敢胡乱上前反驳。
高坐御座的刘邦扫视了一眼群臣,见无人表示反对,这才在沉吟片刻后,做出了最终决断,下令建都关中。同时,鉴于娄敬首倡建都关中之议,下诏授予娄敬郎中官职,又因“娄”与“刘”发音相似,因而赐其刘姓。
数日之后,刘邦与群臣率领军队重返关中。可是,虽说已经决定建都关中,但具体该将都城建在关中何处,却又让刘邦犯了难。
由于秦都咸阳已被项羽焚毁,刘邦只好暂时定都于秦国旧都栎阳,然后带着张良、萧何等人重新寻找合适的定都地点,经过一番勘探,刘邦和张良等人都认为,秦都咸阳附近的一个乡村位置不错,向人打听后得知这乃是秦始皇的弟弟长安君的封地,因而被称为“长安”。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刘邦低声复述了两句,觉得这个寓意也很不错,于是下令于当地设长安县,并由萧何负责于此营建都城。
在此后两年多的时间里,萧何带人先后于此修建了长乐宫、未央宫等宫殿,等到都城初步完工,刘邦于汉七年(前200年)正式迁都于此。不过,在宫室尚未营建完毕之前,都城仍设在栎阳,皇帝和文武官员则依旧留居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