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根本不在乎徐阶的阴阳怪气,自己能够在临走之时狠狠地给徐阶挖个坑,让严嵩极为开心。
回到严府,严嵩当即命严世蕃给李春芳下帖子,请李春芳过府一叙。李春芳收到严嵩的消息之后,赶紧来到严府,李春芳很清楚,严嵩找他,肯定是因为王守仁复爵一事。
李春芳到了严府之后,严世蕃直接带着他来到严嵩的书房,严嵩将今天的事情告知了李春芳,嘉靖对于复爵一事其实并没有多抗拒,关键是怎么说服嘉靖才是。
李春芳赶紧拜谢严嵩,严嵩摆摆手说道:“子实不必谢我,老夫与南野也是挚友,这是老夫之前答应南野的,若是不做,恐怕日后九泉之下都不好见南野了。”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将此事摆到台面上去了,严嵩作为已经致仕的首辅,虽然可以私下里通过密疏的形式向嘉靖陈述自己的意见,但是绝对不能公开上疏,这不合朝廷体例,毕竟严嵩现在已经是致仕的人了,致仕的官员就等于白身,在没有皇帝旨意的情况下上疏,是很被人忌讳的。
李春芳当然也知道严嵩的想法,便问道:“介溪公可否提点一二。”
严嵩笑着说道:“若以功论,世爵定典,论功有六项,分别是开国、靖难、擒反、平番、御胡、征蛮,王阳明占了其中的三项,其擒反、平番、征蛮,皆称大功,茅土之封,实至名归也。然陛下夺爵,乃是因为其功吗?”
这点王门弟子这三十年来其实早就明白了,嘉靖之所以夺爵,一来是对王守仁及其门徒的忌惮,二就是因为王守仁在大礼议中始终态度暧昧,引起了嘉靖的不满,当年大议礼之争中赞成与反对这两派,他们都曾询问过王阳明的看法,王阳明并未明确回答,但在张璁、桂萼和嘉靖看来这等于不支持议礼,当然要予以打击。
所以要想使得王守仁复爵,必须使得嘉靖把当年的旧怨忘掉,而这件事,李春芳这些王门子弟做不行,而是要王守仁的儿子王正亿做才行,李春芳当然知道严嵩的意思,由王正亿先向嘉靖输诚,取得嘉靖的谅解之后,李春芳再上疏要求重新勘定王守仁当年的功劳,这事看起来就顺畅多了。
李春芳现在需要赶紧写信给在余姚的王正亿,沟通此事,严嵩也没有多留李春芳。
随着嘉靖三十七年的过去,到了嘉靖三十八年二月初二日,前内阁首辅严嵩,终于踏上了还乡之路。对于这位老臣,嘉靖给予了极高的礼遇,严嵩离京当日,嘉靖赐御宴一桌,遣司礼监掌印黄锦、谨身殿大学士徐阶、成国公朱希忠、裕王朱载坖率百官相送。
嘉靖还再次手书辅弼忠良四字赠予严嵩,赐金织蟒服、锦缎、绒锦护膝、画扇及嘉靖制钱等,严嵩也感激嘉靖深恩,当即作诗以答谢天恩,严嵩的诗中写道:宫恩宣赐蟒衣新,玉带金章并在身。度德自知难称服,遭时深幸得攀鳞。
朱载坖也来亲自送严嵩了,不过由于黄锦和徐阶一直拉着严嵩说话,朱载坖还没办法上前搭上话。尤其是徐阶,紧紧抓着严嵩的手,似乎不愿严嵩离开,仿佛两人是多年挚友一样。
严嵩笑着对徐阶说道:“子升,此一别难在相见了,子升还要辅佐圣主,襄赞国事,任重道远啊!”
徐阶也说道:“介溪公善保此身,令人艳羡。”
一众官员们叙话之后,严嵩登上马车,在锦衣校尉的护送下,沿着正德十一年入京的那条道路,返回分宜老家。黄锦回到无逸殿,嘉靖问道:“惟中走了?”
黄锦拿出一份奏疏说道:“陛下,这是严阁老的密疏。”
嘉靖将严嵩的密疏取来,严嵩在密疏中回顾了君臣相识相知数十年的经历,同时严嵩走后,还是向嘉靖推荐了一些人,之前弹劾过严嵩的赵锦、赵贞吉等人,都在严嵩的举荐之列,严嵩建议嘉靖,杂糅选用,勿拘成法。
嘉靖将严嵩的奏疏放下之后,才对黄锦说道:“徐阁老最近忙什么呢?”
黄锦将徐阶最近举动告知了嘉靖,除了处理政务之外,徐阶没有任何不正常的举动,同时徐阶也没有将自己的值房搬到之前严嵩所用的那一间去,而是仍旧使用自己担任次辅时的那一间,嘉靖吩咐黄锦将严嵩所用的那一间值房锁了,不允许其他人使用,同时下达诏令,升谨身殿大学士徐阶为华盖殿大学士,徐阶正式成为首辅。
而徐阶在成为首辅后,首先就是向嘉靖要求,增补阁臣,现在内阁仅有两名阁臣,徐阶和袁炜,实在是难以处理政务,徐阶建议嘉靖下旨廷推阁臣,嘉靖准允,令吏部尚书王用宾廷推阁臣。
同时在严嵩走后,徐阶也将自己的政治主张告知天下,徐阶在内阁手书榜语:以威福还主上 以政务还诸司 以用舍刑赏还诸公论,阐明了自己的执政立场。徐阶的意思是他会和之前的几位首辅不同,夏言、严嵩都是极为强势的人,在他们担任首辅的时候,什么科道、公论,在这二位眼中一钱不值,根本不把科道、六部当回事,阁部矛盾和内阁与科道的矛盾极为尖锐。
而徐阶的态度就是开闸放狗,他本身就是清流出身,科道又是他的班底,他当然不怕科道了,他本身就要依靠科道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徐阶的理念当然是得到了科道和六部的赞赏,毕竟之前严嵩在的时候,根本不把科道当人看,现在徐阶明确说以用舍刑赏还公论,就是要发挥科道的作用,朝野赞颂徐阶是贤臣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此时,朱载坖正在府内接待严绍庭,这位严嵩的嫡孙,现在是严家唯一还在朝廷上的人了,朱载坖当然也要对他多加照拂了。
严绍庭此来,也是奉了他祖父严嵩之命,来向朱载坖交代一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