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巫取下了灯,抬到了温佛奴的面前。
如月一般温润的光投射在脸上,照亮三人的轮廓。
美丽艳彩的图案浮现在灯罩上。
透过那晶莹的灯罩,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里的结构。
可以看到里面除了一团混圆,金灿灿的光团之外,再也没有了它物。
里面,果然没有灯油。
而且不仅仅如此,连出气的口都没有,如果里面真的有火的话,封死了是不可能烧起来的。
温佛奴怎么看,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但是。
已经被彻底起了逆反心理更钻了牛角尖的他一心认定,这就是西河县上下所有人为了营造祥瑞而做的一场骗局。
这些人为了升官发财,为了愚弄百姓,所以才作出了层层设计。
“或许是灯油藏在那柄里,或许那发光的是一团油膏,烧完就熄灭了。”
“或许出气的口是什么障眼戏法,藏在其他的什么一眼难以发现的地方。”
他不断地思索着,指出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性。
但是,迎来的都只是老道的那一招。
“非也,非也。”
“非也,非也……”
将他所猜测的一切,全部都驳回。
月影琉璃灯的光下。
温佛奴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他脸色涨红如同猪肝,佛珠都要抓断了,最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是,说不出话来不代表着他已经相信了,反而代表着他更执着了。
“这肯定是一群装神弄鬼之徒。”
“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些能工巧匠制作的器物,竟然我也看不出其中暗藏的机关。”
但是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温佛奴也开始犹豫,到底是转身就走,还是和这群装神弄鬼之徒玩到底,然后彻底将他们的把戏揭穿。
而这个时候,黑暗之中传来了巫觋敲响铜磬的声音。
“噔!”
“酉时三刻。”
祭巫听到了磬声之后,立刻对着一旁的阴阳道人还有温佛奴说道。
“接下来我要去跟随神巫主持大祭改火,失陪了。”
阴阳道人也立刻兴奋了起来,看着神峰高处说道。
“现在就要开始了?”
“终于,又能够一睹云壁的玄妙了。”
阴阳道人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甚至一时间将温佛奴都忘在了身后,过来了一会才回来招呼他。
“温司马,快快随我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温佛奴终于按捺住了想要转身就走的心思,跟着阴阳道人一起往高处走去。
“来都来了。”
“那就看看,这云壁又是这些人的什么把戏。”
“其他的都能装出来,这鬼神,我看你们怎么变出来。”
越是荒诞离奇的东西,就越是容易露出破绽。
这般吹嘘和作态,他倒要看看等会这些人怎么收场。
祭巫提着月影琉璃灯,群巫浩浩荡荡地跟着他一起前往了寿宫,抵达寿宫前的广场上的时候,祭巫又亲手将灯交还给了它的所有者神巫。
此时此刻,在寿宫的前面还燃烧着一堆篝火,也是此刻山上唯一的火焰。
这就是去岁的旧火。
群巫已然做好了准备,等待着时辰一到便熄灭旧火,等到天明时分再将其重新引燃,这便是改火之意。
——
寿宫前。
一群巫觋打扮各异,化为人间百鬼,围绕着那篝火跳着舞。
巫影狂乱,伴随着乐声,还有山音颂唱的古老诗篇。
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万分期待地等候,也有人不耐烦的缕缕望向寿宫内部。
不耐烦的正是温佛奴,他可不是来看这跳大神的,
一刻钟一刻钟过去,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消失在那篝火和巫影之下,温佛奴也越发的烦躁。
“这鬼呢?”
“阴阳两界呢?”
“恐遭不测呢?”
“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始?”
温佛奴目光不满地看向一旁的阴阳道人,却发现这道人目光透露着血丝,兴奋得不行,和磕了药一样。
温佛奴表情为之惊愕,不知道这老道兴奋个什么,但是看着对方这一副疯狂的模样,也泛起了嘀咕。
莫非?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子时。
温佛奴的眼睛都瞪出了血丝,脖子和后脑勺被寒风吹得像块木头,脑袋被那巫影和火焰晃荡得快要爆炸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声磬声。
巫觋敲响铜磬:“噔!”
带着草冠的祭巫:“熄火!”
随后,巫觋再次敲响。
“噔!”
“子时已到。”
“改旧火,迎新火。”
随着铜磬的那第一声噔,温佛奴便也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血丝通红的眼睛看着火焰深处的寿宫。
好像。
也快要化身恶鬼了。
温佛奴猛烈地转动着佛珠,只有这样才能够压制住自己胸腔里涌动的“恶鬼”,但是心里却早已经开始骂娘了。
“尔母婢,尔等最好给我弄出点大阵仗出来。”
“折腾了我这么大晚上,尔等就算是糊弄本司马,也得给我糊弄好了。”
“就算是恐遭不测,你们也最好给我弄出几个恶鬼来。”
要不然,他就要化身恶鬼把这些家伙全吃了。
到了此刻,原本高大的篝火已经只剩下余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