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昭不知他们家宴如何热闹,自己吃饱喝足,沐浴更衣,卧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到六岁的自己。
那是冬天,轩窗外小雪纷纷,她穿着一身枣红的小袄子,衣领上的绒毛温暖又柔软,殿中的雕刻着踏金麒麟的铜熏炉里热气腾腾,暖和得她的眼皮打架。
她端端正正的握着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画了不知乌龟还是花朵。
岑太傅是个通融豁达的老头,教书时虽严厉,却从不苛责打骂学生。
岑太傅放下书册,走到她的面前,摇头道:“小殿下果然毅力超群,眼睛都闭上了,还握笔不放。”
旁边少年书侍伸手想要拍醒她,岑太傅连忙摆手,“就让她睡吧,若陛下问起,便说是老夫的意思。”
方鱼年低眉顺眼,收回了手。
李云昭如同为事外之人,她想走近,想要好好看着殿中的老头,可画面总是朦朦胧胧,云雾缭绕一般,怎么都瞧不清他的容貌。
小小的长生公主从桌案上醒来,一时惊觉自己竟睡了一个上午,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冷着小脸质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面对这样的稚童,十四五岁的少年并不轻视,而是认真回道:“殿下恕罪,冬日易疲倦困乏,饶姑姑每日送殿下来,总说殿下睡得不够,故而见殿下睡得沉,实在不忍叫醒。”
小殿下未开口,岑太傅便道:“殿下,你还是小孩,若睡不够,可是会长不高的。”
他在自己的大腿处比了比,调侃道:“殿下总不想一直这么高吧,以后上了朝堂,岂不是要踩高跷才能看清大臣们脸上的表情。”
李云昭沉重地点点头,她从来最信任岑太傅的话,便道:“那以后我若困了怎么办,也可以想睡就睡吗?”
太傅道:“对,等你长大后,觉得自己足够高了,那时,你也能忍住四季困乏了。”
学海无涯,学无止境,李云昭将所有心神放在读书学习上,常常端坐在桌案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慢慢地变成一个无情的读书人,各类书册一摞一摞的看,文章策论一篇一篇地写,枯燥而无趣。
那一年,春暖花开时,柱国大将军汤彻收复了分裂的西南边省,大胜而归,班师回朝。
那一年,汤彻进宫面圣,岑太傅将自己的小外孙带去了齐贤殿。
李云昭见到汤予荷的第一面,俩人四目相对,便是剑拔弩张,暗中较量。
从那一天开始,她确立了自己的人生劲敌。
她承认汤予荷很强,背的书比她多,射箭比她准,连吃饭都比她多吃两碗,但李云昭不服,她老子是天子,她是预备天子!天长日久,且看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