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魏国的阳邑,
相里勤等墨家弟子,正在城中商议,接下来该前往何处。
“今年暮夏,赵魏韩三家伐楚,攻至桑丘,最终不成而返,三家因此互相指责,争端加重。”
相里勤端正的跪坐,穿着简单的布衣,腰间挂着锋利的武器,正和自己的同门谈论眼下的局势。
“韩国的国都被郑国攻击,魏赵之间,也只是看上去和平……这些事情,我们在阳邑,感受得很清楚。”
阳邑,
和虒亭一样,都是三家划分晋国时,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是一块被赵国完全包裹的地方。
这几年,随着魏国的步步紧逼,赵魏两国间的关系,也没有分晋之时的和睦。
而以赵国的国力,本就用不着对魏国言听计从。
魏侯设立邺县来阻止赵国挺进中原,赵国一时之间,难以解决,但处理一下阳邑、凿台这几座被赵国包围的魏国城邑,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今三家的关系进一步恶化,阳邑是不可能在之后必然的动乱中,得以保全的。
本就因为学派分裂,而跑到这里的墨家弟子们,对这暗中风浪,感知的十分清楚。
毕竟,墨家当年在墨子的带领下,可是亲身经历过许多次诸侯之争,甚至还以一己之力,阻止过两国开战。
只是墨子去世后,
墨家三分,虽然仍旧活跃于诸夏,但实力的确是减弱了不少。
相夫氏之墨认为当学儒家,用心经典,总结墨子在世时,提出的种种观点,以推进天下“兼爱非攻”的进程,此时已经被齐国田氏招揽了过去,为田氏取代齐国,提供声望。
邓陵氏之墨,则是认为要沿用墨子生前的做法,用墨家的武力去阻止诸国间的动乱,此时正活跃在南方的楚国。
而身处阳邑的这支,则是相里氏之墨,推崇墨子“勤俭尚贤”的主张,认为说的再好,也不如实心做事,让小民过的更好,以从底层起,壮大墨家的力量。
“阳邑是魏国的飞地,又不像魏国东郡那样广大,赵国想要渗透夺取,实在简单。”
“我们应该另寻一个地方了。”
虽然墨家提倡“非攻”,却也不是直愣愣的投身其中,去反对天下间所有的战事。
阳邑这样的地理位置,除非魏国直接夺取了赵国西部的所有土地,将飞地直辖,不然失于赵国之手,是绝对的。
相里氏之墨,又因强调扶持小民,对抗贵人的专横暴政,也时常引来打压。
不像相夫氏之墨,研究学问,褪去了墨家原本的攻击性。
也不像邓陵氏之墨那样,虽然完整的保留了墨家的攻击性,但正因其保留的过于完整,且楚国内部,仍旧大行分封,地方各自为政,使得无人想同邓陵氏争锋。
相里氏之墨学问比不上前者深厚,武力比不上后者强横,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选择转进如风。
“我听说涅城的公子朝,是一位贤明的君子。”
相里勤的一名弟子如此说道,“涅城距离阳邑,并不遥远,而且公子朝还是赵国执政的儿子,那里应该不会发生战乱。”
公子朝说话做事,是喜欢直截了当的。
他说了不喜欢,那便是真不喜欢。
说了要去做,磨磨蹭蹭的,却也真的做了一些。
虽然公子朝时常累了、倦了、罢了、走了、睡了,但像他这样,并不坚守自己贵人的身份,愿意和小民和善往来,甚至从事劳动的人,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