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后怒目喷火,一声冷哼,“巧舌如簧!一口一个百姓,大义凛然,楚国公倒还真会为自己脸上贴金。”
然而,王老爷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摸了摸鼻子,讪讪苦笑,“其实大康的百姓,是最淳朴善良的。”
“朝廷说要征税,他们便将辛苦劳作了一年,好不容易才收获的为数不多的粮食拿出来,哪怕自己只能吃糠咽菜。”
“县府州府说要征劳役,修河道修路,他们便扛着锄头铁锹来了,肩挑背扛挥汗如雨,哪怕每天补贴的那几个铜板,连半斤粟米都买不到。”
“遇上边境战事胶着,朝廷说要征兵,他们便将自己的儿子,将自己的丈夫,送上前线……”
“雄赳赳气昂昂,义无反顾,哪怕明知这一去,九死一生。”
可说着说着,声音竟变得有些哽咽,“也许那些乡绅富商,那些自命清高不凡的儒生士子,甚至今日在场的诸位,会对他们心中不屑,轻贱他们……”
“说他们普遍没读过什么书,没受过什么圣人教诲,不通教化。”
“说他们只是有些蛮力,整日里与粪土泥巴打交道,脏乱粗鄙不堪。”
“甚至嘲笑他们,见识浅薄,没什么宏图之志。”
“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盼头念想,不过是饿了能吃上一顿饱饭,不求大鱼大肉,只求粗糠粟米能填饱肚子,天冷了能有御寒的衣物,不求锦绣绸缎,只求能粗布麻衣裹得暖和些。”
“无论哪位父母官当政,只要能让他们能吃饱饭,能穿暖衣,遇上灾荒能不流离失所饿死冻死,他们便念着谁的好……”
“齐声颂赞着父母官的清明,感恩戴德着天子的仁德圣明。”
“就这样一群勤劳又善良的百姓,若不是实在没了活路,实在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谁愿意去做诸位口中所谓的暴民乱民?”
“且还明知,这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人山人海的寿典上,依然安静得出奇,似乎连掉落一根针都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一言不发,只是怔怔望着四方高台上,这个高声叫喊着“亦有为正道赴死之心”,听起来如此荒唐可笑的口号的青年男子。
不知为何,已近晌午时分火辣辣的烈日下,那道头戴乌纱帽身着朱红色官袍的身影,竟显得说不出的孤单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