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弯弓。”三面楼上的弓箭手们成列在各队头领们声声令下,纷纷箭上弦,处处响彻清脆紧弦声。
高叶可不能让俩人死了,他还要去救弟弟,当下跪了下来,抱住了阿来赫的腿,呼唤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仇,记下,我们可以帮你报回来。”
令人背脊凉嗖嗖的紧弦声叫阿来赫找回了些冷静,他很快就权衡了利弊,却是不值得为了这个猪狗一般的南人白白送命,于是将山羊胡须文士放了下来,却不忘放了一句狠话:“来日我必杀你,”
“哼,鞑子果然是野性难除,早知如此,就该早点把你宰了,可惜我鬼蒙了心,别人劝我不留你这个祸害,我就是太迟疑了,悔矣。”山羊胡须文士却是痛心疾首,族里就有人提议早日将他除掉,以免通虏的秘计泄露出去。他却贪图这个鞑子出神入化的箭法,存心等将之榨干用废以后再下手除之。不想今日出了这个意外,平时老实愚笨的鞑子居然忽然暴起挟持他,山羊胡须文士此刻几乎要有求死之心了,犯下如此大错,他这辈子算是完了,庶子在族中要爬到他这个位子,其间辛酸苦楚何人体会,只因一念错失,此生前程就全都化为泡影了。
听了这话,阿来赫再回忆这些日子里,南人不经意间流露片段,那是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很不喜欢这种眼神,宛如一群狼瞅见一只鹿,但骄傲的女真勇士阿来赫从来不肯在南人面前为弱,所以他刻意忽视了这眼神含藏的恶意,现在想来,原来这些南人早就对他不怀好意,可笑他还期盼南人助他归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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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来赫回头看了眼正抱住腿的高叶,心中就十分感激,要不是今日这个奇怪的南人来了这一趟,说了怪话,引起误会,他就还是不能起意逃离这个实则凶险之地。且得益于阿来赫出生林海苦寒之地,长久虎狼为伴,有敏锐难言的直觉,当时从山羊胡须文士缓缓后退,就猛然觉出了凶险逼近,这才如神魂出窍一般,不经细想的出手挟持下这个人,事后回想起来,都对刚才所作所为暗叹命不该绝。
吊桥放下,阿来赫出坞堡的大门,虽是号大门,实则口子极小,里面的庄丁依次追了出来,阿来赫托着人质行至与坞堡相隔一射之地,山羊胡须文士就不肯再往外走了,冷冷道:“就到这里,不然我们同归于尽。”
阿来赫略一沉吟,坞堡那边的墙顶弓箭手林立,十步开外也有刀盾手虎视眈眈,这会儿人质舍命一搏,还是能叫他逃不了,便道:“给我一匹马。”
“不成,那是休想。”
“死都不怕吗。”
“哈哈哈,有死而已,你刀子砍利索,别偏了。”山羊胡须文士却也硬气,居然面不改色伸出脖子,一副毫不惜命状。
“娘的,小老爷你的命可比我们值钱,犯不着拿命作践。”高叶看不下去,出言劝道。
“他是想等会儿,追上我们,不肯放我们走。”阿来赫解释道。
“对,你们要不就碰一碰运气,要不就往这砍下去,一起死在乱箭下。实话告诉你们,我是庶子,命不值钱,把你们放了,这辈子毁了,到头来奴婢都敢把我欺负,那也不比死了强,士可杀不可辱,呵呵。”山羊胡须文士往脖子比划了一下手刀,不怀好意冷笑道。
阿来赫瞧了瞧这个状若癫狂的人质,再瞧了瞧十步开外的众多刀盾手,心里定了主意,便猛然将之推给了高叶,只身反向刀盾手众狨身逼近,同时搭弓射出一箭,这是一支破甲箭,以东虏的步弓劲射,又是相隔极近,顿时贯穿了盾牌,这个倒霉刀盾手猝不及防,箭头穿胸,惨呼一声仰头一倒,眼见口吐鲜血不能活,盾覆其尸,周围同伴怒喝,纷纷迎上提刀砍来,阿来赫矮身疾冲,在刀光烁烁的地上打了个滚,捡起了那落地盾牌,左右格挡,从合围中突了出来,居然毫发无伤。
高叶被这一幕惊呆了,山羊胡须文士却是猝然发难,踢翻了高叶,朝路边的杂草丛扑了过去,阿来赫回头见人质跑了,虽遭三面刀来盾往围攻,依旧抽空怒目高叶。余有几个刀盾手急忙靠向那处草丛,山羊胡须文士得救后,也不二话,抢过一面盾,竭力喊出:放。忽听远处坞堡墙顶弓响成雷,铺天箭雨盖了过来。
箭羽下的人们无论敌我纷纷躲在盾下。阿来赫终是天性义气,乘敌返身抬盾的机会,不顾性命冲到高叶跟前,就在箭羽着地那一刻,堪堪举盾将两人罩住,但有不及,两人都也是肉串,箭羽锋刃落地,声威骇人如虎啸龙吟,地面也赫然层雪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