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吗。”王朴心说,这家伙怕是三国演义当真了,只好苦笑道:“我不用出祁山,求不到鬼神头上,再说你嫣知鬼神不想进豪门府邸,整日香案金烛供着。”
“你那里不用供奉此物吗。”
“我现在缺钱,没有好处供奉。”当世学问大家居然迷信,王朴差点翻白眼。
“哎呀,哎呀。罢了。你要真想转手,愚兄便买了,一口价,十万两吧。”
“啊,十,十万两。”王朴差点倒一个跟头。
“怎么不够吗,愚兄这个平日花销太大,最近手头紧,按我的进款,多了真没有,就只能这个价。”钱谦益一脸愧疚。
“用不着,用不着,我这个东西是可以量产的,也就是造很多个,一年能造几十个。”王朴艰难按住了心中的贪念,眼前这位钱谦益实在是个大财神,以后玻璃镜和香皂做出来,可以找他做代理,届时打开江南富人圈的市场,日进斗金不在话下,不能为了一时小利,坏了长远。
“这样吗。哦,也对,木牛流马作军粮携运之用,数目必然不少的,那你打算卖多少银两呢。”
“要不一万两吧。”王朴不确定的试探,他本来的心理价位是五千两,毕竟只是玩具车。
“不妥,那样反而会被人看轻了,能出这个钱的人家,不在乎几万两还是十几万两,要紧是必须有体面。”
“体面?”
“是的,大体面,这就和青楼竞价头牌是一个道理,一年只出一个头牌,不要多,只要贵,十万两起步,价高者得。”
“这样果然很体面,十万两,是神甲营一年的军饷,我草。”王朴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正是,我草。”钱谦益老脸一红,表情古怪的附和道。
之后两人续谈了周延儒入阁起来的施政得失,钱谦益言语颇为不值,但却无更高明的主张抛出,王朴只道这是寻常的牢骚而已,也就没有仔细听,稍有走神立时就被心思细腻的钱谦益敏锐捕捉,他从未在坐而论道的场合中受人如此冷遇,一时不免错愣失语,两人对视了眼都有些尴尬,在那渐渐冰冷的目光下,王朴不知为何居然心生愧疚,含头旁顾,钱谦益见他这副犯错小辈似的形状,这才稍缓因受辱而起伏的心绪,暗悔今日不知为何竟屡次失态,跟一个粗鄙武夫评议军国大事岂不荒谬,万一传扬出去不免沦为笑柄,当下连忙收拾心情,言及欲亲往雁门一趟,获见那木牛流马,哪怕知悉此物并非无双稀珍,可他好奇心依旧不减。
王朴好言相劝无果,只好匀给他几个亲兵沿途护送,并解下腰间的一把短铳作为信物,提议他们这一行人先乘船去平陆县码头,他会先行去书信命码头驻军作好接应,而后再随大队人马北上抵达雁门。如此安排钱谦益自然无异议。之后的棉花生意细节,自然是交给幕僚和钱家的仆从来敲定,这些琐碎事向来不用他亲自过问。
与钱谦益告别后,王朴突欢心莫名,意气连甩马鞭,战马如飞,径驰军营,老天爷总算没有太偏心东虏,给我王朴也留了一条生路,此行得一天降贵人,若说当今天下财富共十斗,江南富豪独占八斗,皇家合一斗,亿万百姓分得一斗,只凭钱谦益门路,为玻璃镜,人工养殖珍珠和香皂这类成本低廉的奢侈品打开销路,从那些巨富手中就能轻松赚来足以养兵数万的银子,有兵,这条乱世路才能走平坦。星月撒银丝,片片如芒尘,骑士们的披风扬起,露出银甲在怒放寒光,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踏啼之声源源不绝。
同样的夜,香河县城却是月黑风高夜,暮色下只闻哭嚎恸天,这边已是一片人间炼狱。自前日始,满城黎庶都在风传女娲娘娘看不惯当今天子,遣昔日那只迷倒过商纣王的狐狸来葬送大明朝。瘟疫,旱涝连年,兵祸掠夺都无不呼应末世将至,大明朝将亡,由不得人们不信,渐渐人心就浮动了,值此城内空虚无兵一人,终于,有长久绝望不得活的,有与官府深仇积怨已久的,有野心勃勃想乘机而搏的,都聚而起事,乱糟糟间谁也说不清是怎么起头,他们先是胡乱上街喊了一阵,瞬间就应着云集,如山排倒之势。人心乱了,作起乱来竟如此简单。
他们很快就攻下城外附近那个庄子,里面粮食抢空,那些本该不得吃食而等死的良民,此刻手里紧紧抓住粮食,仿佛那是性命,然而许多人却都恐惧莫名,脸上爬满了骇然。这是造反了吗,他们成了反贼,那,那官兵要来剿他们了呀,就算现在多活了几日,那也不过是一场空,穷折腾。
“要不,去求那个狐狸帮我们,她和女娲娘娘可是有交情的,听说官兵很怕那只狐狸。”不知是谁嘟囔了这一句,所有人如遭雷击,一个念头瞬间透心而放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