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日,明廷获得边军哨所的急报,东虏大军出长城北返,君臣上下皆长出口气,这场浩劫总算挺了过来,五日后,新任辽东经略孙承宗奏报,东虏大军途径锦州城下,自西而入辽东。
这下明廷彻底放心,党争旋即展开,东林党惨遭围攻,兵部尚书王在晋首当其冲,处以削籍,永不叙用。
很快,正顿兵于蓟州南郊修整的王朴受到了牵连,其父王威遣人送来一封书信,来人竟不将信交于他,而是当面拆开宣读:“幼子王朴忤逆不孝,累累罪状,其一,纵仆欺母,恶仆王雅欲加害主母性命未遂,此逆子竟枉顾父母之恩,未见其惩处恶仆。其二,纵兵滥杀无辜,屠戮蓟州百姓。其三,丧尽天良,奸污表亲,兽行不堪言。大同王家德薄,狼子忤逆,今传告世人,逐王朴出户,断绝血亲。从此与之各不相干。”
“我父,他还说了什么。”听来人读了这封书信,王朴立时面无血色,不敢置信的问道。信中字字诛心,似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哪里还有半分的父子情面。
“信中该有的都说得很清楚,小主人,你好自为之吧。”来人冷眼漠然道,其无礼神状令王朴不敢不信,这一刻他颇有大难临头的绝望之感,背负不孝骂名,官位如何能保得住,纵然王朴不太懂明国的人情世故,却也知道古代皇帝都认定,孝子与忠臣同体,不孝必然也会不忠,等皇帝剥掉他的官皮,身无一技之长的王朴如何能在乱世挣扎求生。王朴与林昌兴等人急的团团转,好容易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不提。
翌日朝堂上,属于温体仁党羽的一名御史奏疏,言:“左都督王威幼子,雁门游击王朴忤逆不孝,应夺职论罪。”
“坊间传闻如何能尽信,据传温部党纳妓为妾,又如何说。”所幸东林党羽纷纷反驳。
“王朴军功卓着,就算真有一些小过,也是瑕不掩瑜耳。”
“王朴乃我大明神将,迫退东虏十余万,可比岳武穆,贼人,安敢害我大明肱骨。”这个东林党伸手就去拉扯那御史,几方人马相互推攘,眼见又要有一场斗殴,东林党人多势众,群殴又何曾怕过。更有人乘乱喧哗,大呼小叫:“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崇祯端坐龙椅,从头到尾正襟危坐,纹丝不动,身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却留意到皇帝正紧握扶柄,指头用足力气按下,肉色都已泛白,如同一扇蒜头,后面的掌背呈朱红血印状,皇帝长年不事生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手掌本是苍白的瓷色,这异样的鲜亮肌肤着实透着一股病态,令忠心不二的王承恩在心底暗暗为之涕泣,东林党实在可恨,惯于胡搅蛮缠,他们眼里何曾有皇帝。
“着令王朴呈上奏疏自辩。”崇祯本欲平心静气地说话,怎奈舌头却打了摆子,话从口里出来好似夜林枭啼般难听。
蓟州城南,王朴率领神甲营进抵城下,他眺望城楼上的东虏大旗,一个大大的“金”字,城垛更有人影稀疏其间。心里百感困惑:皇太极突然退兵,本以为蓟州已然是个空城。
“皇太极把城内的兵遗弃,自顾自返回了辽东,厚载,你说这是为何。”王朴对身旁的林昌兴问道,厚载是他的字。
“会不会是后院起火呢。”林昌兴略一沉吟,回道。
“不对,再急也没有道理不要这些兵,不止是东虏人口稀少,经不起浪费,只要是人都会有趋利避害的念想,哪怕卑贱如蝼蚁植草的小卒也不愿被人随意拿来消遣,枉送性命,今次皇太极把这些兵弃如敝履,这样做以后如何立威,如何服众,一定有万不得已的因由,只是我们很难猜到。”王朴毕竟做惯了主将,对皇太极的立场有更深体会,立时否道。
“那我们难道要攻城吗。”林昌兴迟疑的问道,此时的神甲营没有炮,炸药包也都耗了精光,寻常攻城器具,比如云梯,撞车之类能够临时打造,可神甲营从来是剑走偏锋,与大明的其他官军迥异,对这些寻常的攻城器具反而用不惯。还有士兵们长期困在岛上,吃不到肉食掉膘不说,窝地窖里都不能伸直腿,出来后不免病怏怏的,看这状势很是欠佳,陌刀都已快要扛不动了,如何上阵厮杀。
“不打了,我们错了。不该……。”王朴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东虏入寇,要是还来勤王,就改姓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