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张峰岳这么做,对那些门阀而言也不只有坏处。甚至可以说除了那党魁的位置,百利而无一害。”
老人诧异问道:“为什么?”
杨白泽眯着眼,用一种惊叹的语气道:“罪民区融入帝国本土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庞大到令人咋舌的新增人口。这些罪民经过新政教化之后,和普通帝国百姓之间根本没有太大区别,其他序列要想把人拦在自己的基本盘外,难度不亚于登天。可如果不阻拦,以儒序的渗透和培养能力,要不了多久,他们幸幸苦苦经营那么多年的基因,就会被彻底污染。”
“而儒序则能从中培育出数之不尽的儒序人才,到时候天下英才尽入新东林党彀中,张峰岳只需振臂一呼,就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杨白泽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到了那一天,张峰岳就是新的儒序圣人,从此成为儒序的基因源头,名与青史同存,寿与国祚平齐。这些都是老师的原话。”
许准脸色铁青,“可如果他失败了”
“如果失败了,帝国将山河陆沉,烽烟四起,数不胜数的罪民们将潜伏在我们中间,模仿我们,学习我们,用明人几十代人开发出的序列力量来杀戮我们。那样的场景,甚至可能比我曾经在黄粱梦境中见过的‘五胡乱华’还要让人绝望。”
杨白泽苦笑道:“可那又怎样?对于他张峰岳来说,这些都是身后事了,哪管洪水滔天?”
“既然这样,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许准自嘲一笑:“助纣为虐,然后被人一脚踢开?与其这样,我不如现在就返回帝国本土,眼不见心不烦。”
“大势已成,任何儒序的从序者都逃不开,也拦不住。”
杨白泽两眼放空,恍惚的神色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位习惯穿布衣,而不是官服的老人。
苍老却豪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白泽下意识重复对方的话语。
“明知事不可为,却还要螳臂当车,嘴里喊着读书人的风骨,然后被人干净利落碾成一滩烂泥,那充其量也就是个愚不可耐的傻子。张峰岳既然把我们都绑上了赌桌,那就放开手脚往自己怀里揽筹码,等到了决定胜负的那一局,他坐庄吃闲,我们孤注杀庄!”
这番熟悉的话语,刚一入耳,许准便知道出自何人之口。
可还没等他细细品味,就见眼前的少年郎挺身拔背,朗声道:“所以这一次我不会躲,也不会让。新东林党如果赢了,我余生与他们为敌。如果他们输了,我教化的罪民,我亲手来杀!”
蓦然,这位因为火爆脾气而一直不受人待见,到老也没有尝过手中重权滋味的宦海老吏晒心神摇曳,脸上的颓然陡然消散,一抹豪气涌上面门。
“裴公是豪杰,小白泽你也有了他老人家年轻时候的几分风采。以往我总拿性情如火来为自己的莽撞开脱,现在看来,我这把年岁算是活到狗肚子里了。”
许准手腕一抖,将一根巴掌长的金属管子递给了杨白泽。
“这是伱让裴公帮忙寻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