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佐野城被拿走,越后武家不可能只取孤城。一定会以驻军守备的军需为由,给予安堵状,知行当地以为赋税。
如果只是要些土地钱粮劳役,那忍忍算了,就当佐野家给出的保护费。小野寺景纲是害怕越后武家贪婪无度,索取更多。
她小心问道。
“主上,上杉殿下有没有提及矿产税负之类的想法?”
佐野领属于足利山地南麓一段,最有名的矿产是当地铜矿。古代的铜,那就是钱。
要是驻扎的越后武家盯上了铜矿,把手伸过来捞钱,佐野家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佐野昌纲焦躁道。
“压根就没提。
现在越后大军的第一目标是北条家,攻略相模国比什么都重要。
在冬歇停战之前,上杉殿下没空理会这些政务杂事。即便日后会有摩擦,那也是明年的事。”
佐野昌纲心里已经后悔,她为了贪图越后一方给的三千石粮食,当了出头鸟。
现在倒好,领地被打得稀巴烂,损失远远超过三千石。更被上杉辉虎找理由在当地安插越后武家,日后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盘剥。
紧跟一家不如两边投机,小武家就应该当好自己的墙头草,少动歪脑筋。
佐野昌纲后悔得甚至开始祈祷北条氏康撑住,让自家有个盼头。要是越后武家真的逼人太甚,老娘就反了再投北条家去。
小野寺景纲不知道自家主上已经起了其他心思,只是跟着长吁短叹,这就是小武家的无奈。
哪方都得罪不起,哪方都得小心伺候,偷奸耍滑是必备技能。一旦决策失误,就是万劫不复。
———
正当佐野昌纲愁眉不展,起了异心之时。斯波义银在佐野城中,请足利义氏观艺饮茶。
大战纷乱,文化人早就四散逃逸险地,哪里有什么好茶人。
临时找来的茶人战战兢兢,磨茶的声响刺耳,煮水四溅,手忙脚乱到连斯波义银这个门外汉,都能感觉非常糟糕。
足利义氏自小受镰仓足利家精心培养,礼仪不缺。此时,她装作大义凛然,威武不屈的政治贞女,当然要借机讽刺。
“御台所的这位茶人,手法可圈可点,真乃生平仅见。
若是照着我平日里的脾气,此时已经让人拖下去斩首,这就是对足利家不敬的下场。”
茶人听得心思大乱,手中器具跌落,吓得磕头如捣蒜。义银叹了口气,挥挥手让她下去。茶人如蒙大赦,赶紧行礼离开。
看见足利义氏一副扛着贞节牌坊,不屈胁迫的做派。义银不禁想起合战那天,她被自己的鞭子抽得满地打滚,不敢还嘴的模样。
此时足利义氏的眉间,还有那第一鞭留下的痕迹。一张不算难看的脸上,长鞭留下的伤痕实在有些显眼。
难怪足利义氏双目仇恨盯着自己,斯波义银叹了口气。他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关东大战,正是姬武士称雌之时,哪有茶人们的立锥之地。一时寻不来好茶人,倒是让足利义氏大人见笑了。
我为您斟一杯清水,以水代茶,就当做谢罪吧。”
义银示意足利义氏拿起茶杯,自己将被炭火烧得滚烫的水壶举起,朝茶杯中倒水。
足利义氏哼了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她装得无所畏惧,但与斯波义银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心中亦是打鼓不止。
这位斯波谦信公威名远播,自己更是尝过他鞭子的味道。忠贞要装,但皮肉之苦足利义氏也是不想再受了。
所以她看似神色不屑一顾,但还是乖乖拿起茶杯,不敢不给斯波义银面子。
义银笑呵呵给她斟茶递水,一腔热水从壶嘴倒入茶杯。
满满的热水从茶杯溢出,还不见斯波义银停手。足利义氏赶紧撒开,茶杯砸在桌上,热水四溅,烫得她那叫一个狼狈。
义银悠哉悠哉将茶壶放回炭火上,壶嘴的热气又开始腾云驾雾。他看向一脸畏惧不敢发怒的足利义氏,微笑道。
“足利义氏大人的手是怎么回事?连一杯水都拿不稳了吗?”
足利义氏的严肃脸已经垮了下来,眉间鞭痕的疼痛让她恨,更让她怕。
斯波义银摆明了不给她面子,她还装什么正气凛然?两人独处室内,装给鬼看吗?
足利义氏懊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