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安宁和六儿已是在必死的局面之中,他们的心情反而不会十分急迫,赵安和周直却没有那份坦然,在山林中没了命的奔跑。
都说“一将成名万古枯”,或许在名将成名的路上,在还没有经历宿命的战场之前,骸骨便已经开始为他填平一个个沟壑了。
不过周直一路跑,一路骂骂咧咧。
相较于其他几人,甚至包括房安宁在内,赴死的觉悟其实都没有周直来得猛烈。
他活下来只能说是个奇迹,因为他几乎每一场战斗都是必死之局,他才是那个最不在乎生死的人。
越是不在乎生死的人,越是看重向死而生。
六儿的所作所为让他非常不满,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赵安终于受不了,猛地转身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还未等周直惊呼出声,他扑过去死死将其压制,摸出匕首恶狠狠地说:“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我们活着才这么做的!你凭什么骂他们?你这个狗东西配吗?”
“咋的?他们能死我就不能了?我就不敢了?笑话!滚开,你这个没种的东西,死都不敢,还当什么兵?”周直很是不屑,推搡着身上的赵安。
赵安恨不得一刀将这货给捅死,咬牙切齿地说:“你知不知道!两个人回去才能活,一个人回去就只能死?他们在用命给你长教训,你这个没用的木头!”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要是不敢拼杀就走,你要是有种就跟我回去将他们救出来才是爷们儿该干的事儿!”
“废物,废物!我一人回去,张将军会相信我带回来的情报吗?怎么知道我没有背叛?”
“那就把他们救出来!有张将军托底,有什么信不信的?”
说罢,周直彻底失去了耐心,一脚将赵安蹬飞,自己整理了一下装备,想要回去救房安宁。
赵安并不知道,周直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生死,也救过太多必死之人。
青州人是执拗的,也是受儒学中“礼义”影响最深的,周直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回来的人,并且无比坚定地执行着自己的信念。
可如此一来赵安就要疯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张合是不会相信一个小兵带回来的情报的,必须至少有两个人经过重重审核才行。
毕竟他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吐出的几句话关系着成百上千人的性命,甚至关系着王弋整个势力的命运。
“站住!”
赵安爬起来,冷静片刻说道:“我不和你讲那些,我只问你,是房将军重要,还是张将军和上前袍泽的生命重要?”
“都重要!”周直忽然转身,面色变得异常狰狞。
赵安却一点儿不怕,用嘲讽的口气说:“你是不是被人捧得太高了,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你只能做出选择。你救不了所有人,也不配救所有人。你只是个小兵,小兵就只能管好自己脚下那一亩三分地!”
“你放屁!”
周直终于愤怒了,他甚至摸出了连弩,却终究没能对准赵安。
“为什么比你后入伍的人都爬到你头上了,你还是小兵?”赵安继续在嘲讽,言辞犀利:“你以为你是英雄,其实你狗屁都不是。你以为你对很多人都有救命之恩,可他们对你没有一丝感恩戴德。
我告诉你个秘密,小六儿和我说过,以房将军的本事,他根本不需要有人来辅助他。
选中我们不是因为需要我们的帮助,而是因为在关键时刻我们能拖住敌人让他逃跑。
有你我这种本事的人军中有得是,为什么偏偏来的是你我?
不怕明着告诉你,我和六儿手里有我们上司的把柄,如果不是这件事,他已经被张将军斩首了。
李福的经历应该和我们差不多,那你是因为什么?
你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来?”
赵安的话犹如一柄刀子,将周直的心一片片切碎。
他救了那么多人,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在战场中保护周围的同袍,最终却成为了一枚弃子。
“你在骗我……”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派他来的什长也被他救过。
赵安却平静的说:“你不适合当兵,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但性格过于单纯。
这次回去我那个百户死定了,我一定会接替他的职务。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我手下做事,我信得过你。”
“我信不过你!”
周直忽然爆发,咆哮道:“六儿和你那么好,你说卖了他就卖了他!我凭什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