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只是慢了片刻,便来到乱民的眼前。直到长枪刺穿身体那一刻,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才明白气势在成建制的士卒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乱民可笑的兵器砍在甲胄上连个印痕都不会留下,打击要害更是成了一个笑话。禁军拥有整个大汉最精良的甲胄,面甲放下的那一刻,他们没有要害。
说来可笑,乱民不是没有战斗力。只要他们有人愿意用自己的身躯卡住禁军的兵器,后来人耗也能将禁军耗死。
毕竟眼前这股禁军只有四百,而他们足有两千。
然而他们引以为豪的人多势众在第一次接触后便崩溃了,猩红的鲜血第一时间搅碎了他们的欲望,让理智重新回归到他们身上。
跑!赶紧跑!
这是聪明人的第一想法,洛阳那么大,只要藏起来隐姓埋名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罪恶。已经有人为他们付出了代价,那些第一时间被杀死的人难道不是最好的替罪羊吗?
降!跪地投降!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疯狂只是暂时的,钢刀提醒着他们,让他们回忆起自己还有个逆来顺受的百姓身份。
可钢刀不仅会提醒他们,还会让他们亲身感受到刀锋有多锋利,执刀之人有多愤怒。
“一个不留!”
命令一下,四百只猎犬扑进了兽群。他们忠实的执行者主人每一道命令,不论这道命令的代价有多惨重。
况且这不仅仅关乎于忠诚,他们还能填饱自己的肚子。眼前每一个活人都是一笔军功,触手可及的军功,只要他们挥刀的速度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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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屠杀?虐杀?
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眼前的一切,短短两个字,怎么可以代表死去之人的一生?如何歌颂它曾经的辉煌?又如何唾弃他过往的罪孽?
鲜血不会流成河,只会化作泥。
禁军们的脚下开始变得泥泞,血肉形成的泥沼拖拽着他们的脚步。
是已死之人最后的抵抗吗?还是他们的不甘化作的挣扎?
没人知道,但身披铁甲的猎犬是不会受困于这种小小挫折的。他们将这股怨恨死死踩在脚下,用尚未寒冷的尸体当作跳板,追击着自己的猎物。
刀盾手们非常开心,这正是他们的狩猎场,灵活迅速、攻防一体是他们无与伦比的优势。
长抢手们则有些不满,捅刺是一件耗费力气的活计,稍有不慎长枪就会卡在这些贱种的骨头里。拔不出来是小事,崩坏兵器有些得不偿失。好在他们训练有素,都是杀人的好手。用极致的精准向世人展现杀戮也是可以优雅的。
斧钺手们则不喜不悲,他们那宽大厚重的兵器是被人日常嘲讽的对象。毕竟象征着威仪的他们更多的任务是当个威武的花瓶。不过面对如此密集的人群,他们的优势终于发挥出来。抡、劈、砍、砸之间,收割效率惊人。
曹操站在一处阁楼上注视着一切,嘴角略微勾起的了弧度,眼神里却饱含杀机。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没人知道那些乱民想要什么一样。
曾经他想让那些人过得好,他为此殚精竭虑,为此拼尽了一切!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背叛,毫无理由的背叛。
愤怒吗?
曹操早就愤怒不起来了。百姓的背叛,挚友的背叛,怒火燃尽了怒火。
怨恨吗?
曹操也不怨恨乱民。一群无知的愚民而已,被人稍加煽动便不知天高地厚,根本理解不了他的难处和做为。
但是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曹操可以不计较他们的伤害,乱民也不能在乎自己的性命。
当然,曹操也不是不恨。他恨卫家,恨丁斐。无论如何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真心付出为什么得来的却是这种回报?
理由,曹操只需要一个理由。哪怕卫家说他们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前期对他的付出已经没有办法维持家用了。哪怕丁斐说家里已经入不敷出,维持不了想要的奢靡生活。
曹操都是愿意相信的,真的愿意。走到了这一步朋友越来越少,自家兄弟都畏惧他的威严。曹操不渴望太多,哪怕伸手之前和他说一声就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曹操很清楚,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从他开始成为首领的那一刻,利益便成了昔日友人之间唯一的纽带。丁斐一定不是第一个伸手的,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笑的是,曹操忽然发现诺大的天下居然承载不了自己的理想,承载不了自己纯粹而又简单的理想。
天下太平,很困难吗?
为什么总是有人在扯自己的后腿?又是什么人领导的这场可笑的民变?
是平日里清高的文人不平的哀鸣吗?还是豪门世家手指尖的惊天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