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手没有说,他老叔像是打仇人一样,真的是往死里打啊。
烟灰缸敲碎的渣滓,划破了扳手的脸。
见了血的老叔,才终于停手。
恍惚间,扳手抬头看到的,除了他老叔那张狰狞的脸以外,就是厂长冷漠的无视。
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他爸是为了挽救矿上的设备没的,矿里来表彰的时候,年轻的厂长还只是一个厂里公会的干事。
那时候的厂长为了扳手家忙前忙后的可积极了,就是为了能和扳手这个被表彰了的英雄后人合个影。
年轻的干事厂长是承诺了扳手的,往后有困难了可以来找他。怎么,这话到现在就不算数了呢。
到最后,扳手也没和老叔说服。
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机械厂的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家老房梁都要断了的老破屋里了。
一个人就那么躺在炕上,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生活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吃尽了苦,就放过这个人的。
和扳手相依为命的妈,也没了,被他舅舅接回去。
伤好点了,发现老娘好几天没回来的扳手,是找到了舅舅家,才知道这件事的。
他娘没见他,是舅舅出的面。
原来他娘早就有个搭伙过日子的人,早就受够了扳手家了。
如今扳手也大了,也成年了,往后的日子扳手只能自己过了。
最后他舅舅还给了扳手一句话。
‘你不是信你奶奶,你老叔吗?你妈也把你养这么大了,你现在应该参加工作了吧?’
那一刻,扳手的天塌了。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知道错了是没有用的。
没人会因为你犯了错,认了错,就放过你,生活更不会。
从那以后,扳手就开始破罐子破摔,每天打架斗殴。
他倒也不是想自甘堕落好惹的他娘心疼,去博取仅剩的母爱。
而是因为,那时候正是大榔头最风光的时候。
那大榔头睡了厂长家的姑娘,厂长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甚至对外说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他想做大榔头那样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他想当着厂长的面,睡厂长姑娘,看看厂长还那么冷漠不。
他想打断他老叔的腿,让他老叔不能工作,看这工作他是传给儿子,还是还回来。
他想整死他爷爷,让他奶奶感受下守寡的日子入伙,看看他奶奶能不能忍住不改嫁。
所以,他要做最凶,最狠的社会人。
让厂长,让他老叔,让他爷,他奶,见到他就害怕。
只是,愿望是美好的,过程没那么简单。
社会这条路,光会打没用,时间会让所有的豪情壮志都盘起头发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