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没有把价码吹得天花乱坠,而是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地告诉郭开:大王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做与不做你自己拿主意。这其实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胸襟——赵高的态度,赵政的胸襟。
给这次的交易明码标价,总好过先骗得你的信任,让你为我卖命,而事后我却一脚把你踢开,或者给你的却不是你的预期要好得多。
当然郭开若不答应,赵高也不介意用些非常手段逼迫他,但那必须是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境地。毕竟,只有彼此都心甘情愿,事情做起来才能更有成效,也更为稳妥。
赵高见他陷入沉默没有立即作答,并不着急,郭开在想什么他很清楚,而且他非常肯定,这一次郭开绝对会答应。毕竟谈崩了秦国大不了把事情抖出来,拍拍手走人就是,但郭开在赵国将会彻底玩儿完。所以当下赵高还有闲心端详庭院里的树,静静地等他。
许久……
“好,一言为定。”
等郭开离开,李旬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先生怎么肯定他一定会答应?”郭开眼下在赵国已经是上卿,手中还握有总领一国之政的实权,为什么如此心甘情愿为秦国所用,到头来秦国能许他的却仅仅只是现在的一半。
李旬是赵政的人,受命成日跟在赵高身旁,赵高做什么都瞒不过他,所以既然如此,他有疑惑赵高不妨给个人情,于是反问:“他是什么身份?”
“赵国的相国。”郭开的名声多大啊,放在列国那都是响当当的,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这个问题李旬想也不用想就可以回答。
这个回答赵高显然并不满意,于是继续问:“不,我是问他从前是什么出身。”这回李旬模模糊糊抓到了些关键,于是不确定地说:“先王伴读?”
赵高点点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边敲击着,这个动作李旬觉得有些眼熟,因为大王也喜欢这样。只是他还未细想便听赵高说:“他其实讨厌为政,他极力揽权所求的不过是钱与地位。”
“那他为何……”李旬还是有些绕不过来。
赵高向来好耐性,慢条斯理地说:“可是在赵国若无实权,他想要的那些从何而来?”
是了,金和地位往往伴随权利而生。一个小小伴读若不借赵王敛权,又怎么可能得到他想要的?因此他必须往上爬,不断地往上爬。一旦入了局,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只有爬到所有人之上,巩固了自己的地位,才能有机会享受金钱带来的乐趣。
然而,这谈何容易。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门阀士族随时都可能成为让他不安稳的因素,失去赵王宠信也可能让他一败涂地,这并不是一条长久的路。且郭开应该很清楚,从现今天下的局势来看,赵国已是强弩之末,他是聪明人,当然要为自己提前找好退路。
秦国许他的正是他最想要的两样,纵然没有实权,他也可因于秦国有恩、于秦王有恩这两条受封上卿,往后自是终身受用不尽,无须为政事烦忧,为朝堂争斗烦忧。他算准了也相信大王会保他,所以他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