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弃血誓在弗雷尔卓德是极其可耻的事情,拉克丝相信,并不是每一个弗雷尔卓德都能严格恪守自己的所有承诺和誓言,但毫无疑问的,艾希是她见过的,惟一一个在说出了自己背弃血誓之时,依旧无比坦率之人。
仿佛对她来说,这并不算是耻辱。
然而,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拉克丝非常确定艾希是一个少见的、非常有道德和理想追求的弗雷尔卓德人,让这样一个人可以坦然地面对破誓……难道瑟庄妮不干人事了?
“那时候的我孑然一身,瑟庄妮愿意接纳我加入她的部族,愿意立下血誓和我成为连袍。”艾希拿起了自己的长弓,“如果是别人,那或许可能是为了拉拢一个寒冰血脉,但我现在依旧确信,当时的瑟庄妮的确是为了让失去了部族的我有一个家,她也的确想要成为我的家人。”
“……”
拉克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艾希的讲述。
“但当时凛冬之爪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时候凛冬之爪的战母还是廓吉雅,她根本没有心思经营部族,族里很多人都在挨饿,压根就没有余力接纳一个外来者。”艾希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廓吉雅不欢迎我,而瑟庄妮希望证明自己,也希望从廓吉雅的手里夺过权力,所以她采取了一个粗暴的方式来让凛冬之爪接纳我。”
听到这,拉克丝也有点好奇了起来。
“瑟庄妮要去干掉一个霜卫祭司划定的同盟部族,为我、为挨饿的族人清理出空间。”艾希的表情再一次变得复杂了起来,“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方案,在瑟庄妮看来,猎场是有限的,我要加入进来,那共享猎场的同盟就要滚出去,再加上她希望挑战廓吉雅的秩序、减少霜卫祭司们的影响,最终她拿出了这样一个方案。”
听艾希这么说,拉克丝也相当意外——不过,在仔细思忖之后,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似乎就是凛冬之爪、是瑟庄妮的思维方式。
在他们看来,弗雷尔卓德的资源是有限的,自己多占一点,别人就少占一点,所以用武力征服和毁灭,才能提高部族的生活水平和凝聚力。
一群将掠夺刻在骨子里的家伙。
“我并不认同瑟庄妮的想法。”
“我更相信,总应该有一条更好的出路,除了杀戮和掠夺之外的出路。”
“所以我希望说服瑟庄妮,让她停止杀戮——但我们都无法说服彼此。”
“她认定了杀戮和掠夺是弗雷尔卓德的一部分,我的仁慈是毫无意义的挣扎;而我则坚持相反的意见,最终我们各退一步,由我来带走那些和凛冬之爪共享猎场的炉户。”
说到这,艾希停止了讲述,而拉克丝则是很快明白了故事的后半部分——这些被艾希带走的人,应该就是后来新阿瓦罗萨最开始的成员。
艾希没有说她建立新阿瓦罗萨的过程,但听到这的拉克丝却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其中的艰难,一个年轻的、没有任何经验的战母,带着一个孱弱的部族流浪,从靠近寒冰之海的奥恩卡尔到西弗雷尔卓德次大陆濒临征服之海的凝霜港,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艾希自己能够体会。
那应该是一场伟大的旅程,就像是德玛西亚的先民建立起德玛西亚的时候一样。
就算没有详细讲述,拉克丝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千难万险和波澜壮阔。
也许正是因为这场漫长的迁徙,才让阿瓦罗萨部族拥有了大部分弗雷尔卓德部族都没有的团结,让艾希拥有了足以打破弗雷尔卓德旧有传统的声望。
石屋内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艾希才仿佛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讲述这段往事一样,继续开口。
“而在山上,我感受到了瑟庄妮的气息,血誓的联系并未斩断,我感受到了她的到来,就像是过去一样。”
血脉与誓言的力量么?
拉克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两种力量都相当神奇,尤其是在弗雷尔卓德,血誓产生感应,这并不奇怪。
“实际上,我之前曾经和你说过的。”艾希拨动了一下煤块,“我的一个朋友迷失了,我不是萨满,拯救不了她,但我至少能够终结她的痛苦。”
“你是说,瑟庄妮已经成为了失者中的一员?”拉克丝显然明白了艾希话里的意思,“她变成了熊人?”
“我很早之前就听过一些不太好的传说,关于一个失去了半边身子的熊人。”艾希的声音逐渐低沉,“一个只有一半身躯,另一半则完全由冰雪构成,她游荡在寒冰之海附近熊人的猎场内,挥舞着雷霆和风暴的连枷。”
艾希的描述让拉克丝想起了在密银城之战的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