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官府,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让卫渊知道这些,能提拔自己一番。
站在众人身前,是卫家村里正,此人年过花甲,在村子里享有极高威望。
他忽然瞧见,不远处有军队过来,当即大声道:
“卫将军来了,都别说话了,谁要是敢乱说话,再提当年的事情,小心老朽拔了你们舌头!”
众人听到里正所言,自是不信他真的会做出拔舌头这样的事情来。
但卫渊的到来,与整个村子的兴衰息息相关,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老三,你会骑马,骑着村里的马,赶快去县衙汇报,就说,卫将军真的来这边了。”
里正吩咐一声。
就见一名壮汉迅速跑回村子里去骑马。
这是扬州官吏早就知会好的,若是发现卫渊来到此间,定要差人去通报。
没过一会儿。
数百名亲卫率先来到忠勇村牌坊前矗立,列成两排,威风凛凛。
不少人见到他们那脸上戴着的铜面具,便是感到后背发凉,有所心怯。
待卫渊的马车缓缓驶来。
两排侍卫忽然齐齐低头。
如此一幕,将卫家村百姓都吓了一跳。
不由分说,他们陆续下跪。
跪在地面的里正大声道:“卫家村里正卫阳携全村男女老幼,恭迎忠勇伯大驾光临!”
随后,按照提前彩排好的那般,所有人齐齐高呼道:“拜见忠勇伯!”
如果今日衣锦还乡的是一位读书人,他们完全不必如此,只需小心供奉着,应该不会出什么茬子。
但卫渊不同。
一来,卫家村百姓们对卫渊一家当年的情况并未施以援手。
二来,他们听说,卫渊乃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
他们实在是不敢不下跪。
生怕有什么地方惹得人家不悦,这人头就落地了。
而且,此前有个叫柴功的来过一次,指责他们收了倭使所送之礼,害得卫将军要自掏腰包,平息此事。
听说这个以后,全村百姓无不心有余悸。
待听到众人声音之后,卫渊才缓缓下了马车,看向里正,道:
“让他们都起来吧。”
按照辈分,卫渊要喊里正一声伯伯,但因父母之事,那声伯伯,无论如何,他都是喊不出来。
今日卫渊并未身着甲胄,只是穿了一件比较低调的朴素衣衫,但那不怒自威的威严,仍是让里正与众人胆寒。
随后,里正先是起身,朝着众人开口道:
“忠勇伯说了,可以起来了,不必跪着了。”
话音刚落,众人又齐齐说道:“谢忠勇伯。”
如此,才算起身。
卫渊看向里正,道:“我此次来,只为到父母故居祭奠父母,凡事不可铺张浪费,让大家伙各自去忙,不必陪我。”
里正恭敬作揖道:“这都是大家伙的一番心意.”
卫渊微微一皱眉头,“嗯?!”
闻言,里正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让众人散去,唯独他自个儿陪着卫渊。
今日,卫渊来到这里,除了祭祖一事外,也是想着将自家父母的坟迁到忠烈寺的后山去。
自卫渊祖父祖母始,今后他这一脉的人,就以那座后山为卫家祖坟所在。
这件事,他已向河东卫氏族老‘卫游’去做。
站在卫氏大局上来说,卫游的辈分,远比眼前的里正要高,而且人家又是河东卫氏族老,知晓迁坟该准备什么仪式。
由卫氏长辈来做此事,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待众人散去之后,军队暂且把守在村外,依旧是陈大牛与几名心腹亲卫随卫渊步行至村子里。
卫渊也看到了整座村落的变化,将这里说成是县城里的一条小巷子,也毫不违和。
里正解释道:“自从您被封了伯爵之后,官府不时会给我们一些好处,大家伙的日子也都好过了一些。”
这对卫渊来说,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走了约莫有半炷香的功夫,卫渊一行人才来到了老宅。
如今老宅经过官府的翻修,已经焕然一新,处处透着贵气。
考虑到卫渊有念旧的可能,所以在翻新时,并未改动老宅里原先的一些布局。
不得不说,当地县衙也算是有心了。
里正恭敬作揖道:“自县衙将这宅子翻新之后,咱们村子里的人,不时会轮番来打扫一番,绝不使其蒙灰生尘。”
卫渊点了点头,站在院子门外,喃喃道:“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说罢,他打开院门,孤自走了进去。
里正本想跟随。
却见陈大牛等人将他拦在院外,“不得卫帅将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那里正说到底,就是一个普通老汉,哪里见到过煞气这般逼人的兵卒?
连忙点头,守在院外,不敢有丝毫造次。
卫渊来到院子里,先是看到石磨,忽然想到,二姐卫如意以十岁左右的瘦弱身躯,整日都要使用这座石磨,将大米磨成粉末,得是受了多少苦?
虽然他的两个姐姐,都说那个时候正年幼的卫渊因父母得病一事受了很多苦,但她们又何尝不是?
最起码,最难的时候,卫渊一顿还能吃饱,可卫恕意姐妹二人,却只能勒紧裤腰带,省衣缩食。
生怕卫渊会受了什么委屈。
而且,那个时候,卫渊由于读书,正需文房四宝。
家里都快吃不起饭了,哪还能买这些东西?
当时卫如意原本与一户人家定了亲事,只待年龄妥当便要出嫁。
那户人家得知卫家父母得病,竟是退了亲事。
无奈,二姐卫如意为了让卫渊能读书写字,特意跑到与自个儿定了亲事的那户人家里去借钱。
也就是如今卫如意嫁给的张家。
要知道,婚前借钱,婚后在婆家,定是受尽白眼,但即使如此,卫如意从未说过什么。
借来钱之后,卫如意第一时间就买了纸张笔墨。
卫渊依稀记得,那日天色有些阴沉,傍晚,卫如意才赶到家中。
她很是孤傲的将纸张笔墨丢给卫渊,双手叉腰,说道:
“以后可别说你二姐我不疼伱!”
卫渊看着那些纸张,下意识愣神,随后缓缓开口道:“你哪来的钱?”
卫如意哼了一声,道:“你管那么多作甚?你用不用?不用我拿去烧了!”
说罢,她作势就拿着那些纸张冲出房门外。
卫渊连忙拦住了她,“用,不用白不用。”
卫如意忽然语重心长道:“小弟,你以后可别气我了,我我会哭的!”
说罢就离开了卫渊所在的房间里。
思绪收回。
如今,卫渊想起那件事,心中仍是觉得愧疚不已。
小时候,卫如意从不愿让他跟着自己玩,他还觉得,是这个二姐不喜欢自己。
待卫如意出嫁那天,卫渊才从大姐那里得知,原来那些纸张,竟是性格极为要强的卫如意跑到未来婆家去求来的。
甚至,卫如意为了让卫渊能够吃顿饱饭,好好用功读书,出嫁时,还特意欺负了一向以老实出名的‘张义’。
卫如意曾对张义说,“我就那么一个弟弟,他还小,照顾不了自个儿,他得跟着我。”
张义点头应允。
卫如意又说,“要供他读书,供他吃食,不准苛待他!”
若是换做其他人家,只怕早就不允这门婚事了,毕竟当时要是没有卫恕意为婢这回事,卫如意连嫁妆都拿不出来。
但谁让张义这个老实人就认准了卫如意,非她不可呢?于是再次点头答应。
当时很多人都说卫如意是‘扶弟魔’,当然,现在没有这个词汇的说法,不过意思一样。
还骂张义是蠢货,娶了个无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