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走到最后,越是想得开,越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越是有勇气和天斗到底。
“崔缨,你委实令孤大开眼界呢。既如此,孤便准你留在孤的身边,每日吹吹江风,清醒清醒,如何?”
曹操已经懒得连句敷衍的话也不想说了,眼底尽是失望与怒火。
而我,也再无畏惧之心。
“来人,将此女杖刑二十,押往船尾囚笼,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出!”
曹操将我秘密囚禁,摆明了要在眼皮底下监管着我,等赤壁战结,再回去腾手收拾。
多讽刺,多荒唐……一心妄想改变赤壁战局的傻子,一来到前线就被自己人关押起来。
灰心失望的念头再次掠过我心头。
我忽然想到一个古希腊神示预言的恐怖故事,恐怖到我即刻打断自己的猜测。
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是那样。
不行,不行,不能自乱阵脚,不能让杨夙那个家伙隔岸观笑话。
次日被船摇醒,已是晌午时分,在晃影中睁开眼皮,只见文兰在囚笼外抽噎抹泪。
她一面看着我背后的累累伤痕,一面不停地说着些道歉的话。
“……姑娘何苦来随军?又何苦忤逆丞相?白白受这无妄之灾……”
我静静地观察着她,漠然无情。
“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又是何苦得罪于我呢?”
文兰流涕叩首,不停请罪:“奴婢身不由己,请缨姑娘原谅,奴婢也是为姑娘好……”
“为我好?”我冷笑一声,“两次将我送进监牢,这便是你说的‘为我好’?”
文兰怔住,我眨了眨眼,继续说道:“上回蓬庐小院的事,是你向二公子告发的吧?”
“缨姑娘,奴婢对不起你……”文兰咬着嘴唇哭道,“那日,是奴婢听见了你和四公子吵架,不知你要与何人离去,担心姑娘的安危,这才告诉了二公子。奴婢没有想到后来如此严重,竟让姑娘入狱……姑娘,奴婢错了。”
“从一开始,你就是二公子安排在我身边的,对吗?”
文兰低下头,算是默认。
好啊,终于承认了。
心口像是被捅了一刀一般难受——尽管心里早猜着几分。
曹丕背后即是曹操,也就是说,曹操一开始就对我不放心。很好,曹子桓,你们曹家人,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呢。
再好的情分,也抵不过真正的“主仆关系”。这些年以所谓的用后世平等观念对待贴身婢女,并未给我带来实际益处,反而屡屡受其羁绊。也是,古人哪里像古偶影视剧里那么好忽悠呢?
“文兰,你虽比思思年幼,却素来乖巧懂事,侍奉我多年,一向谨慎稳重,何曾想,紧要关头,你眼中仍只有丞相,枉我平素都与你交心知底。你和思思,都晓得这些年我对四公子的心意的,知道我不会就这样离开,可你竟然……罢了,再提什么姐妹情深就可笑了,你也是听命行事,我何必迁怒于你?只是自此之后,与你主仆关系也好,姐妹关系也罢,都一刀两断了。”
此生最恨被亲友出卖,一时悲伤缠上心头,无法平静。
文兰扑上前,忙哽咽道:“姑娘待奴婢们的好,府中上下都知晓。那种事情,奴婢们是断然不曾与丞相提起的,姑娘如何责骂奴婢都好,就是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伺候姑娘多年,早已认姑娘作终身追随之主。”
“一口一个奴婢,你不累么?站起来,不许跪!”我听得十分不适,抚着背伤挣扎着坐起,倚在栏上。
不许跪!站起来!崔缨,你个懦夫!
杨夙昔日怒喝犹然在耳。我怅惘地闭上眼。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更有心理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