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竟也在民间待过?”
夏侯尚的浅笑带着些许温柔的问候,显然,他并不知晓我来曹府之前的旧事。
不过,我也无暇与他复说此事,只笑着准备那即兴演说,我颔首冥想了一会儿,拍腿道声“有了”,便清一清嗓子,开始正襟危坐。
此刻,人群中的柴薪烧得正旺,好似有个热情的火精灵,正在里头雀跃地跳起舞蹈,毕毕剥剥地吟唱着雪夜的欢歌。
“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各位看官,古有孙子孙膑兵法,今日请听我崔子嘤道来‘三十六计’——”
我拈着户扇,遮住半张脸,嘴角微扬,故作高深。
“这三十六计共分六套,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前三者乃处于优势所用之计,后三者则是身居劣势所用之计。每套各含六计,共三十六计,故名曰‘三十六计’。”
前世我与那老朋友杨夙暗暗较劲时,假模假样地学了一些古时的兵法,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三韬六略》都粗略看过几眼,背了几句口诀,没想到今时今日竟也派上用场了。
《三十六计》成书于明清,里面有一些故事是在三国之后的,却并不打紧,我料想着举几个故事,足以唬唬这群小屁孩儿。
“三十六计有一顺口溜,便是‘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贼;鱼蛇海间笑;羊虎桃桑隔;树暗走痴故;釜空苦远客;屋梁有美尸;击魏还伐虢’,老身今日游猎不利,心情不佳,精力不足,姑且为诸君各述六套计谋中的一计罢!”
公子们开始笑了。
我扯了扯被压住的裘衣,挥罢户扇,开怀笑道:“但在此之前,老身先给诸公献上一道‘开胃菜’——”
“什么好吃的!?”节儿眼睛一亮,想成了菜肴。
我回扇将节儿一指,抿嘴而笑,逐字道出:“美人计!”
果真,听到“美人”二字,诸公子们纷纷来了精神。
“‘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语出《六韬·文伐》,”曹植先声夺人,一副想拆我台的架势,“勾践献西施,六国以美人、金钱、土地赂秦,皆为人所共知。”
我并不睬他,只笑眯眯地扫视诸公子,瞧了眼夏侯尚,料他是不好轻薄之人,于是把目光转向小曹冲:
“有美人计,自然便有美男计。譬若冲儿,汝生得这般姿容,若遣汝往荆州为使,刘表见后,定然夸汝一表人才。届时,无需司空举兵南下,刘表自献州以降,且顾谓人曰‘生子当如曹仓舒’!”
小曹冲憨憨一笑,其余公子却笑得前俯后仰。
“美人计!?可是汉初陈平献图救高祖之事?”小曹彪忽然跳起,笑道,“阿姊!这故事东阁夫子早跟我们讲过啦!”
没想到平日里颇好武艺的公子彪都知道这一典故,我尴尬地假咳,示意他坐下:
“这位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诚然,‘美人计’可典陈平献图事。当年高祖被困白登山三日三夜,是为策士陈平,暗入匈奴腹地,献与单于妻阏氏中原美人图,阏氏生妒意,故而劝退单于。而秦惠文王时的张子,亦用此计于郑袖,诈赚楚怀王,正所谓‘以衽席为战场,以脂粉为甲胄,以睐为戈矛,以笑为弓矢,以甘言卑词为运奇设伏,女将军诚可畏也’——”
我缓了口气,摇着户扇,继续说道,“然诸位看官定然不知,昔日董卓事败,王司徒正是以美人之计离间了董卓和吕布,才救得天子逃离虎穴!”
曹丕在内的几个公子都露出迷惑的神情。可姑娘们很少了解政事,于是年纪最幼的节儿妹妹娇声问道:“阿姊,吕布是谁呀?”
“我的天爷,你竟连吕布也不识么!”
我一听有人不识吕奉先就激动了嘛,遂执扇一拍烤案,却不慎拍出烟尘,熏了一脸,咳嗽着直捂鼻,逗笑了全场。我扬扇吹烟,继续一本正经道: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天下何人不识,何人不晓?坊间传言,当年王司徒苦思除贼之计,便用一绝色美人,使董吕二人自相攻伐,何其之妙也!”
曹丕纳罕:“是曾听闻那吕布与董贼侍婢私通,却不知市井传言,竟至于此乎?”
怎么不至于?曹子桓,你若是晓得后世流言生生给你捏造了一顶绿帽,便不止是惊愕了。
我坐直了身子,声情并茂,继续给他们讲后世的传奇:“相传那司徒王允,家有一歌姬,名曰貂蝉,啊呀呀,那女子,真生得万般貌美……”
“如何貌美?”曹植笑问。
“嚯,据说王允托任于貂蝉时,貂蝉正于园中拜月,那明月皎皎,见了这姑娘美颜,竟趁着一阵清风,将自己躲进云间去了,岂不正是‘闭月’之美么?”
“蔽月……”曹植喃喃自语,若有所得。
“后来呢?后来呢?”节儿和秦纯纷纷追问。
“后来啊,貂蝉舍身为大义,委身侍贼,周旋二人之间,王允因此得以策反吕布,诛灭董贼。而貂蝉,功成身退,在吕布覆灭后,便不知所踪了。想来貂蝉这等功勋,这般气魄,古今又有多少男儿可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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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轻扬嘴角,不以为然:“呵,民意多天真,那吕布固为反复无常之小人,即便没有什么‘貂蝉’、‘狐蝉’,他也绝不甘久居人下。”
“话虽如此——”我转头看向两位妹妹,“姑娘们,正是要同你们说,我们女儿家并非所谓的‘红颜祸水’。‘辜负了锦绣年华,错过了豆蔻青春,为报答司徒大义深恩,拼舍这如花似玉身’,貂蝉已随清风去,一人胜过千军万马,谁谓女子不如男?”
颇不合时宜的言论即刻让全场沉默,但似乎只有节儿呆住了,不知她是走神还是思考,而秦纯只是撇撇嘴,曹丕也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故事无趣,且此计公子尽知,算不得什么本事。”夏侯尚不屑地吹了吹杯中热酒,轻描淡写地说道。
此时酒劲上来,我不甘心地说道:“好吧,既然如此,老身便再呈一道‘开胃菜’,此计名曰‘空城计’——”
“空城计?”数人齐声发问。
“嗯!”
我开始脑洞大开,快速组织语言,信口胡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