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没事的时候,大家和光同尘,自然看不出什么。可一旦出事,遇到大一点的沟坎,谁家的根子深不深,立马就能显现出来。这个道理,放在道门是一样的。”
“去年一年,上吊的,服毒的,死于非命的,我记得是将近三十人?大大小小,上至一州左参议,下至一县的县丞,林林总总,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人就没了。说白了,从他门蹚浑水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上面要个遮挡,他们就是这个遮挡。”
身着石青色常服的男子正是天辰司的主事之一,姓崔。
崔主事虽然是天人,但也是朝廷的官员,听着温翁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经验之谈,深以为然的同时也有些不大舒服。
至今下落不明的老杜不就是这样?
物伤其类。
谁又好到哪里去?无非是有些人已经落水,而他们暂时还站在船上罢了,至于能否成功上岸,谁也没有十足把握。
温翁话锋一转:“再看这位齐法师,他就完全不怕事。”
“整顿帝京风气,听着是轻描淡写,可牵扯到大小地头蛇,但凡背景不够硬的,就要碰个头破血流。那些行院,哪个没有背景?哪个不是摇钱树?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被人下黑手也不是稀奇事。”
“所以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做法,没有背景的就敷衍了事,走个过场,对上面算是有个交代。有背景的,就会大作文章,要立威,要新官上任三把火。”
“都说人心似水,其实不然。水是往下流的,人心总是高了还想高。人的目光都是往上看,外人瞧着烈火烹油、繁花锦簇,只有局内人才知道暗流涌动、大风大浪。越是往上走,根基越浅的人,越是明白这里头的凶险,风浪之间,所求不外乎是明哲保身。说得好听些,小心谨慎,说得难听些,战战兢兢。”
“但凡大胆之人,能力还在其次,关键是根基深不深,有没有人兜底。”
崔主事扯了扯嘴角:“这还用说,四个天人,至今还下落不明,这根子粗得都快赶上李家人了,他真不是蜀州齐家的人?”
温翁摇头道:“不是,不过比齐家还要棘手,毕竟齐家的根基在蜀州,鞭长莫及。这个齐法师的背后是姚家、裴家、张家。”
温翁每说一个姓氏,崔主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听完三个姓氏,崔主事的脸色已经垮了。
温翁轻声道:“我本以为他抓了高明隐就会停手,可如今看来,没有那么简单,姚家和裴家代表太平道,张家代表正一道,这么一个人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崔主事一震:“他是冲着辽王殿下来的。”
温翁点头道:“这个齐法师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所以我只能动用关系把高明隐灭口。只是仓促行事,难免会留下许多把柄,只怕是……”
崔主事沉声道:“得想个法子,让他消停一点,不能让他坏了大事。”
温翁道:“我今天寻你过来,正是为了此事。”